出了慈甯宮皇帝徑自去了幾位嫔妃的住處。
本來是打算去柳依賢住的長春宮,他人還未及門外,翊坤宮外頭候着的小火者早就跑去通傳了。
禦駕經過翊坤宮門口時,晏妼柔已經收拾妥帖乖巧候着了。
歲榮小心觑着天子的面容,見他臉上毫無波瀾,隻一雙龍眸漆黑一團。
天子餘怒未消,歲榮行動間愈發謹慎。他舉着宮燈小心翼翼往寥深身前湊了湊,壓低了聲氣兒:“皇上,晏婕妤候着呢。”
歲榮說話聲音不大,晏妼柔耳尖聽到了,趕緊做出更為恭敬順從的姿态來。
反觀寥深,坐着的動作未動分毫,隻一雙黢黑的深眸緩緩掃過對面的長春宮。
長春宮門口并無人接駕。
“皇上……”歲榮還要再說,寥深長腿一邁徑自下了龍辇,目不斜視進了翊坤宮。
晏妼柔見狀趕緊跟了進去。
茶案邊,寥深沉眉不語。
晏妼柔親自給皇上斟了茶:“皇上,喝口茶潤潤喉吧。”
寥深沒有應聲,隻是順着熱氣騰騰的茶水落在對方白皙的手腕上,思緒随即飄遠了去。
涼少荇的手腕也很白,還細,細得仿若稍一用力便會斷似的。
偏她身上有截不屈不撓的傲骨,叫人時不時恨得牙癢癢。
她叫自己雨露均沾,意思沒明顯,人家對他并無半分情意。
想來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思及此,寥深面色不由一沉。
晏妼柔壯着膽子微微擡頭看了今上一眼,饒是兩人之間有氤氲水汽阻擾她還是精準捕捉到了他面貌的精髓。
深邃的眉眼,挺立如刀脊的鼻,比之旁人格外淩厲的面部棱角。
此段相貌,非尋常男子可及。
進宮半月有餘,這還是頭一次如此近距離見到當今天子。
以後,這人就是自己的官人了。
晏妼柔隻覺心尖兒一顫,潮湧般的欣喜激動自心底迸濺而出随即漫了一身。
暖融融的。
“皇上。”晏妼柔等了一會兒,見皇上并無反應,借着隐晦的夜色壯着膽子輕輕抓住了他搭在椅背上的手,聲音嬌柔入骨,“皇上……”
寥深掀起眼皮看她一眼,聲音沉得像山:“你喜歡朕?”
這話羞得晏妼柔紅了一張俏臉:“嫔妾自然,自然喜歡皇上。”
“奧?”寥深眼角浮上來一絲興緻,“說來聽聽。”
“嫔妾……”晏妼柔張了張唇,一張小臉更紅了,猶若熟透的粉桃,“嫔妾以前随父親進過宮,遠遠瞧見過皇上的龍顔,自此便……便……”
她沒再繼續往下說,灼熱愛慕的眼神早已說明了一切。
夜深雨濃,孤男寡女,這話本是助興的良藥,寥深心中卻無絲毫起伏。
偏在此刻,涼少荇那雙客套帶笑的水眸緩緩浮于眼前。
她對自己從來都是客氣疏離,要麼就是怕,兔子見了豺狼一般。
良久,寥深生硬将手抽出:“夜深了,早些安置吧。”
說罷,起身離開了翊坤宮。
晏妼柔茫然站在身後,滿身熱意退去,隻餘門外一片涼雨。
歲榮好不容易在檐下找了個淋不到雨的角落,剛要阖眼歇一歇,就瞅見天子轉身出了房門。
他連忙打開傘追了上去,以至于動作太快都扯到了後腰,疼得他一陣龇牙咧嘴。
“皇上,皇上,您走慢些,當心龍體受涼啊!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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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那日皇上揚言要雨露均沾後,涼少荇已有好幾日沒見到今上的人了。
見不到人也是好的 ,至少不用日日提心吊膽。
她心情不錯,用過晚膳想着出門逛逛,尚未來得及出門便被田襄堵在了門口。
“田修媛,你這是……”涼少荇掃過她滿是愁苦的一張臉,似乎猜到了她來所為何事。
“太後娘娘……”田襄見了太後眼睛一眨,可憐的淚花撲簌簌就往下掉,隻是嗓門有些大,“太後娘娘!您可要為嫔妾做主啊 !”
“這……”她和翠笙對視一眼,“有什麼話進屋說吧。”
一刻鐘後,經過田襄一番長篇大論涼少荇終于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簡而言之一句話 ,皇上接連幾日從未去過她的寝宮。但她聽說,前幾日皇上去過晏妼柔的院子。
雖說隻是坐了片刻就出來了,但也足夠引起田襄潑天的妒火。
涼少荇忍不住蹙眉,皇上他不是說要去雨露均沾麼,怎的說話不算話呢?
說話不算話的皇上方才用過晚膳,歲榮捧着急報匆匆走到皇上跟前:“皇上,昭和大将軍的急報。”
寥深接過急報掃了眼:“明日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