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本桀看了眼正前方緊閉的房門,暗自揣測皇上的意思。
來時路上小黃門步子匆忙想來差他前來的管事或是聖上給了加急的暗示,可到了之後又遲遲不宣他面聖,也不知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思量間禦書房的門開了,歲榮吊着眼梢慢騰騰挪了出來,拖着聲調陰陽怪氣的:“大将軍,請吧。”
涼本桀不動聲色皺了下眉,道了聲“有勞”跟着走了進去。
帝王端坐禦椅,見人進來不緊不慢起身踱到他身側:“大将軍剿匪勞苦,此次剿匪可有受傷?”
“都是小傷,多謝皇上記挂。”涼本桀恭敬作禮,“為國分憂是臣子的本分。”
“本分。”寥深不置可否勾了下嘴角,眼底浮上來一層叫人看不透的笑意,“雖是本分,卻不見得是心甘情願吧?”
“臣不敢。”皇上話裡有話,他也不是傻子自然一下子就聽明白了,“臣一介武夫,行為粗莽,若是有什麼言語行徑沖撞了皇上還望皇上見諒。”
寥深沒接話,漆黑的深眸裡冷意陡生。
禦書房裡落地聞針,靜得有幾分詭異。
涼本桀保持着微微垂頭的姿勢等着帝王發話。
好半晌,皇上低笑一聲:“武将素日裡行事的确不如文臣妥帖,大将軍倒是有自知之明。”
“臣惶恐,不知微臣何處沖撞了皇上,還請皇上明示。”
“将軍沒有沖撞朕,是冒犯了旁人。”
涼本桀不解擡頭:“還請……皇上明示。”
寥深挑了下眉,似乎“皇上明示”四個字正中他下懷:“将軍自小也是飽讀詩書,男女大防這一點想必就不用朕過多解釋了吧?”
“皇上所言極是。”
“嗯。”寥深緩緩點頭,對他的态度很滿意,“雖然你們是兄妹但畢竟兩人均已成年,言行舉止理應避嫌不能太過随心。将軍來說,是不是這個理?”
這回涼本桀總算是聽明白了:“皇上說的是臣和舍妹?”
“将軍慎言。”寥深淡漠的眼神掃過來,不帶半分熱乎氣兒,“不是舍妹,是太後。”
“皇上恕罪,是臣口誤了。”他擡頭,坦蕩同皇上對視,“不過臣和太後從未做過什麼逾矩之事,望皇上明察。”
“沒有?”寥深沉聲冷笑,“那床榻之上摟摟抱抱難道是假的?”
“這……”涼本桀心中打鼓,之前慈甯宮中嫽嫽抱着他痛哭的事皇上是如何知曉的?難不成慈甯宮中有皇帝的眼線?
本來垂眸斂目的歲榮眼皮一提來了精神,心說怪不得皇上方才去慈甯宮時高高興興地去怒氣沖沖地回,原來還有這麼一出?
寥深:“太後身份何等尊貴?如此不守規矩随意觸碰是為大不敬。”
歲榮險些沒笑出聲來,皇上這理由還真是冠冕堂皇。
“不過朕向來賞罰分明,自然不會因此忽略你為國征戰的功績,故允你在慈甯宮待到用完午膳。”
“皇上,原先說好的不是一整日麼?”他太久沒見嫽嫽了,不想走得這般匆忙。
“大将軍怎麼還不明白?”歲榮觑着皇帝神色為君分憂,“皇上不都說了要賞罰分明麼?您私下冒犯了太後已是大忌,好在您有功勳在身這才功過相抵隻去掉了和太後叙舊的半日光景,您不謝主隆恩怎麼還質問起皇上來了,這要傳出去可又是一樁過錯了。”
涼本桀抿着唇不吭聲,掙紮片刻終是無奈妥協:“臣謝主隆恩。”
“想來太後還在等将軍閑話家常,将軍這就回吧。”
涼本桀道了句“臣遵旨”就要往外退,不等他出禦書房外頭通傳的小黃門已經來到了門外:“皇上,太後娘娘來了。”
寥深陰不見底的瞳仁裡亮起一抹光。
小黃門繼續道:“太後娘娘想問将軍何時回慈甯宮?”
浮着的零星光芒即刻被壓死在眼眶中:“朕和将軍還有要事商量,今日怕是不能跟太後一起用午膳了。”
小黃門應了句“是”走開了。
涼本桀後退的步子僵在了原地。
歲榮偷偷瞅了眼今上,心說,這堂堂一朝天子怎麼還睜着眼說瞎話出爾反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