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光景,皇上照常來慈甯宮用飯。
好巧不巧又跟前來請安的三位娘子撞到了一起。
田襄見到帝王自是不加掩飾的歡喜,晏妼柔望着寥深滿眼的柔情蜜意,唯獨柳依賢神色波瀾不驚。
“近日閑來無事嫔妾為皇上做了個荷包。”晏妼柔羞怯一笑,“哪日皇上抽空去翊坤宮嫔妾拿于皇上。”
皇帝不輕不重“嗯”了聲。
田襄一聽不樂意了:“皇上都去過一次翊坤宮了,可從沒去過我的儲秀宮。”說着大剌剌對着皇上露出一個自以為“溫柔缱绻”的笑,“皇上,嫔妾早前得了包上好的白露,哪日皇上得閑嫔妾陪皇上品茶可好?”
寥深眼皮未擡:“好。”
得了聖上應允田襄喜不自勝,深覺太後這慈甯宮真是自己的福地,不光能遇到皇上還能跟皇上提要求,往後要來得勤些才是。
柳依賢自始至終沒有主動邀請,帝王似乎并不在意隻專注用膳,夾菜的空隙目光有意無意瞥向端坐一旁的人。
今日的涼少荇似乎格外安靜,隻安心用飯,從頭到尾眼神都沒給一個。
寥深心裡難捱,待到幾位娘子離開總算得了機會。
“太後有心事?”
“沒有。”
寥深挑眉:“朕又不瞎。”
涼少荇垂眸不語,心事重重。
“……”猶豫半晌,帝王從袖中拿出一物,“這是昭和将軍傳來的書信,路上一切順利,太後無需過度憂心。”
他這是特意拿了書信來寬慰自己,可眼下她正因為白日裡翠笙的一番話心煩意亂,着實沒什麼高漲的心緒。
她接過書信看了眼,不錯,是哥哥的筆迹:“謝皇上。”
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
許久之後,涼少荇終于開口:“天色已晚,皇上還不回麼?”
帝王沒接茬兒,反問一句:“今早送來的東西可還喜歡?”
提及此,她不可避免地想起翠笙的話。
“皇上他喜歡娘娘。”
心頭似被雷電掃過,一陣心悸:“皇上為何要送東西給哀家?”說完又覺得自己這話問得有些矯情,不知不覺紅了臉。
寥深敏銳覺察到了她的異樣,搭在桌沿上的手往她的方向動了下,視線也跟着自然遷移過去:“臉紅什麼?”
“哀家沒有。”涼少荇低垂眉眼,不欲同他對視,“皇上看錯了。”
帝王不解,他差人送了好些奇珍異寶過來,為的就是讨她歡心,怎麼如今看來他這些禮似乎送錯了。
皇上耐着性子詢問:“若是不喜改日朕讓人再送些旁的過來。”
“不用麻煩了。”這次,涼少荇索性起身,态度冷淡挨到門口,“天色不早了,皇上回吧。”
這就是在攆人了。
寥深面色不虞,礙于顔面斷沒有賴着不走的道理。
隻是走出不遠,還是沒忍住回頭看上一眼。
涼少荇站在門口,正萬般糾結看着自己。
兩人的視線隔着淺淡夜色冷不丁對上,涼少荇吓得指尖一顫。她慌忙往前邁出兩步,察覺走錯了方向又無比生硬折回了殿内。
殿門“哐當”一聲關合,帝王百思不得其解,隻是紮在門上的視線逐漸冷凝暗郁。
此事源委歲榮在邊上看得真切,心下揣測别不是方才皇上在殿中對太後做了什麼不可言說之事,這才引得小娘子避皇上如蛇蠍。
他小心觑了帝王一眼,面色鐵青,眉宇間是狂風都吹不散的陰霾。
得,皇上已然震怒,今日當差可得仔細着點兒。
“杵在這裡做什麼?”寥深突然開口,歲榮心下好奇,難不成有什麼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阻攔聖駕?
他四下掃視兩眼,沒人啊。
“說你呢,讓開。”
歲榮一臉詫異指着自己的鼻子:“皇上您是說奴婢麼?”
壓迫感的視線無聲襲來,帝王薄唇輕啟:“不是你還有誰?”
歲榮趕緊挪到一邊,待到皇上走出段距離才敢打量周遭。
遊廊寬闊,再站五六人也使得。
皇上分明就是有氣沒處撒,牽連無辜。
向來沉穩端重的帝王,此刻面色冷然,步子闊大,俨然一急火攻心的惱火模樣。
唉……今夜怕是要提着腦袋當差了……
方回禦書房,帝王并未落座,原地踱步數次開了口:“去,宣翠笙。”
“是。”歲榮稍一細想,“皇上,是明着宣還是暗着宣啊?”
“這都要朕教,要你何用?”
“奴婢知道了,還和上次一樣,定不會驚擾到太後娘娘,皇上放心。”
能爬到帝王身邊的心腹位置歲榮自然有不少過人之處,首要一點,盡心竭力為主子辦事,且辦得快又妥帖。
寥深閱過第八本題本時,歲榮已領着翠笙侯在了殿外:“皇上,奴婢将人帶來了。”
“進。”
來時翠笙一路忐忑,現下到了更為憂心。
這才幾日她都單獨面聖兩回了,想來這回又沒什麼好事。
“她今日為何不快?”
“太後……”皇帝實在慧眼如炬,經過上回一遭翠笙實在不敢在他眼皮子下頭扯謊,再說實話實說說不定對娘娘有利,“的确不快。”
捏着題本的手頓了下:“為何?”
“因為奴婢。”
寥深提眉看她,隐有怒意:“你惹她不快?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