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帝王無聲的壓迫,翠笙垂着的眉眼壓得更低了:“奴婢就是說了幾句話。”
“說的什麼?”
“說……”帝王散發出來的龍威攝人,翠笙交握一起的掌心隐有潮汗沁出,她将聲調壓得很低,“說了幾句關于皇上的話。”
歲榮心裡“咯噔”一聲,今日這翠笙姑娘是沒睡醒還是在神遊,怎麼說話做事也沒個考量,竟敢私下妄議皇上,這可是大不敬之罪。
他偷摸着給翠笙遞眼色,無奈對方頭都快戳到了胸口,愣是一個眼神也沒分給他。
聞言,寥深也朝她看來,聲量無端加重:“說朕什麼了?”
“皇上……”翠笙挫後半步,看了看歲榮,“這話不好往外傳,不若屏退左右……”
方才還熱心腸想要幫人的歲榮:“……”
寥深道了句“退下 ”,歲榮便安分守己去了廊下。
他人是走了,心思卻還活泛着。
翠笙姑娘同太後說了關于皇上的話,還不讓他聽……
這來來回回仔細翻騰兩遍,也沒琢磨出個中實質。
費力尋思間,翠笙走了出來,她面上如蒙大赦甚至呼吸都暢快不少。
“翠笙姑娘沒事吧?”歲榮有意探聽虛實,“姑娘說……”
“歲榮。”
不待他說完,屋裡的主子喊了一聲。
歲榮即刻收神,麻利安排個小黃門送翠笙回去,自己個兒趕緊進屋。
沒有想象中的勃然大怒,隻有……
說實話,他也不知皇上現在是個什麼心境。
人在窗前站着,眉心緊蹙,卻不像惱意,嘴角還挂着抹時隐時現的笑。
這到底是氣還是喜啊?
歲榮一時沒揣摩明白,揣着謹慎心思開口:“皇上喚奴婢何事?”
“速去官庫,多挑些稀罕物件兒,明日一早送去慈甯宮。”
“啊?還送?”
寥深不悅:“怎的?要忤逆聖意?”
“奴婢不敢,奴婢這就去,這就去!”
翌日清早,慈甯宮的正主醒來時,敞廳裡又是一堆珍稀物件兒。
涼少荇茫然看向一邊的翠笙:“怎麼又送?”
翠笙也沒想到皇上今日又差人送東西:“該是皇上昨日沒送全,今日補了一批。”
涼少荇:“……”
好在當晚,寥深并未踏足慈甯宮。
隔日,依舊沒來。
見不到本人,涼少荇心裡反倒落得自在。
挨到第四日傍晚,皇帝終于踏着細密的雨絲來了慈甯宮。
涼少荇正在用膳,陪坐的還有三位娘子。
娘子們見了皇上難免訝異。
上回在慈甯宮偶遇皇上沒多久,這才幾日,皇上又來了慈甯宮。
這可比去幾人住處勤快多了。
饒是田襄心思再遲鈍也發現了端倪,臉色一紅一白來回轉換好生精彩。
晏妼柔心思一向玲珑,自然也瞧出了不對勁。
柳依賢還是那副事不關己的冷淡模樣。
自從在翠笙分析下得知了寥深的心思,每回見他總感覺心慌氣短,手足無措。
自然,這回她也沒正眼看人,說了句“皇上來了”便自顧自吃飯。
皇上面不改色落座,熟練吩咐翠笙添碗添筷,繼而心安理得用膳,還飲了酒。
幹坐一旁的幾位娘子:“……”
飯桌之上,田襄晏妼柔有心插話,無奈皇上不接茬兒,三言兩語便将人堵得接不下去。
女子面皮終究是薄,被皇上駁了幾回就安分了。
一頓飯終了,幾位娘子相繼離開,諾大的慈甯宮又隻剩了兩位貴人。
外頭起了風,不時有雷電閃落。
瞧勢頭,像是要下雨。
涼少荇悶頭不語,外間竄來的風鼓起她輕柔的發,缥紗般飛舞。
她紅唇微抿,下巴精巧,暖玉般的臉上着了粉。
大約這就是文人詩中所謂的粉面桃花灼人眼吧。
幾根發絲蕩過帝王面頰,有些癢。停于表皮的癢沿着每個緊實的毛孔絲絲滲入,在皮膚之下掀起更大的癢意。
湧動的血液晃似也着了魔,平白起了浪潮。
巨浪滔天,一波蓋過一波,帶着難以自持的沖動直搗人的天靈蓋。
帝王竭力壓制,原本放松的下颌逐漸緊繃。
落于桌角的手不經意蹭過她的青蔥指尖,她本能後縮,寥深卻依着心意輾轉往前。
纖纖玉指連連敗退,霸道勁骨一意孤行。
終于,在風雨乍起時帝王一把握住了心心念念的皓腕:“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