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裡,霍東衍帶着兩個為這次派對請來的調酒師正在酒架前挑酒,旁邊一個小推車,根本不需要那麼多人幫忙。
李荷對酒不感興趣,帶着男友同霍東衍打過招呼後,被旁邊的影音室吸引,就問顧琳能不能進去看看。
“去呗。”顧琳一手搭在霍東衍的肩上,大方地揮了下手。
李荷一進影音室就“哇”了一聲,眼裡滿是羨慕,也有嫉妒。
她在裡面逛一圈,走到擺放照片的櫃子前,心想她要是也有顧琳這樣的出身該多好。
這麼想的同時,潛意識不免拿自己和顧琳做起了不對。
巨大的落差感陡然而生。
李荷皺起鼻子,百無聊賴地打開櫃門,拿起最底下的一個貼着“渝城盛夏”标簽的相冊。
蘇鹽駕着車駛出了兩條街,才發現走得太急不僅衣服沒換,連原先穿去的工裝也落在了“野·橋”的更衣室裡。
她吸進一口氣,兩手握着方向盤,被擁堵的情緒左右,一度将車速提到了市區限速的上限。
回到公寓,第一時間去浴室卸妝沖澡。
抹了卸妝水的臉像一個亂糟的調色盤,鏡子裡的人像辨不出是喜是悲。
她心想,就這樣吧。
從那年的夏天,到今年,她這個夢做得夠長的了。
該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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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上午,美諾的内網系統沒有預兆地貼出了延遲了兩天的海城分公司半年度晉級名單。
蘇鹽不在其中。
她關掉手機屏幕上正式的晉級公告,在系統通訊錄裡找到人事部負責人,詢問把她剔出去的理由。
就算被人舉報了,但監察部兩天前才剛找她談過話,處理方案還沒下來不是嗎?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也是按照上面領導的意思暫時把你從名單裡劃掉。等監察部那邊查清楚了,還你一個清白,我們這邊再單獨為你出一個晉級公告也是可以的。”對方敲了這段話發給蘇鹽。
既不把蘇鹽晉級的希望完全破滅,又不給予她任何最後可以成功晉級的承諾。
于是蘇鹽又聯系柴主管。
“我們調查當中,有結果了會通知你。别着急,先安心工作。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柴主管這樣回複。
蘇鹽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她昨晚又重新捋了一遍,那封舉報函裡的所列舉的“罪證”,截客、搶單、利用美色謀私其實全都沒有實證證明她做過。
就算對方貼出了她和聞迦汀的親密私照,但那也隻能證明他們私下關系匪淺。
說白了,蘇鹽和聞迦汀怎麼樣都是她的私生活。公司從來沒有規定員工不能和客戶來往過密。
問題的關鍵點,在于蘇鹽和聞迦汀是什麼關系,以及蘇鹽到底有沒有誘惑聞迦汀簽單。
但是換個角度,就算蘇鹽和聞迦汀關系暧昧,并且蘇鹽就是誘使聞迦汀買房和介紹客戶了又怎麼樣?
因為她不但沒侵害公司利益,還幫公司進賬增加了業績。
蘇鹽把上述思考過程講給明燦聽。
明燦說:“邏輯是這樣沒錯。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對方在沒有實證的情況還是要舉報你,是為什麼?”
蘇鹽其實想過,隻是不想承認當對方把舉報函貼滿公司電梯口時,他的目的就已經達到了。
——搞臭蘇鹽的名聲。
明燦又說:“沒有證據說明你截客搶了别人的單,這隻能說明你在業務上是清白的。你說你和聞公子怎麼樣屬于你的隐私,可是隻要聞公子不出來幫你澄清,大家隻會相信舉報函上的文字和照片。”
“以美色誘騙客戶謀私”這幾個大字就會成為大家看向蘇鹽時的濾鏡。
繞來繞去,又回到了原點。
好像沒有聞迦汀出面,這件事就過不去了。
蘇鹽靠在咖啡店的椅背上,表情經過一輪波動後,淡到如同一灘死水。
明燦坐在她對面,從她的表情看出一點端倪。
她不可置信,“别告訴我,你沒跟聞公子提。還是說……”
“掰了。”
蘇鹽擡眼,語氣蒼白得聽不出一絲多餘的情緒。
明燦沉默一秒後挑了下眉,“真正的勇士。”
沒說出來的是,要掰也别在這時候,把人利用完了再說也不遲。
蘇鹽靜坐着沒應聲。
過了會,明燦笑說:“你還真是純愛戰神。炮友,真是這樣嗎?”
說到底,還是蘇鹽不想利用聞迦汀。
午休時間很快就要過去,明燦看了眼腕表,“我先回公司了。”
蘇鹽點頭,她拿起面前還喝完的咖啡也站起身。
兩人在商場門口分手,明燦回公司,蘇鹽在道邊取車。
随便早了個和美諾有合作的售樓處坐了一下午。
快六點時,韓營在群裡通知要開線上會。
蘇鹽點進會議鍊接。
會議流程和往常沒什麼區别,每個經理依次報告本區域的經營狀況,并針對韓營重點關注的指标彙報達成情況及後續提高策略。
線上會大概持續了一個鐘,在聽到韓營說“今天就到這裡,大家辛苦了。明天加油!”時,蘇鹽忽然出聲,“韓總,您留一下可以嗎?我有事和您私聊。”
其他經理本來都準備陸續退出了,聽到蘇鹽的聲音,都不約而同地靜了一下,然後才若無其事地各自退出線上會議室。
視頻和麥克風都開着,其實相當于面談了。
蘇鹽看着鏡頭,“韓總,我想請幾天假。”
屏幕上韓營蹙了一下眉,但并不十分意外。
“是因為舉報函和晉級的事?”他問。
蘇鹽頓了下,“算是吧。”
韓營問:“監察部的人怎麼說?”
“讓我等通知。柴主管說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說到這裡,不知怎麼蘇鹽有點想笑。
韓營聽出來了。
他冷然透過鏡頭直視蘇鹽,“還記得你上次在述職會上是怎麼回答肖總的嗎?”
“……記得。”
不止想自己賺更多的錢,還想帶領着更多的人在美諾這個平台上賺更多的錢。
從蘇經理變成蘇總。
這會兒回頭想想,還真是大言不慚。
韓營說:“記得就好。要有韌性一點。”
蘇鹽“嗯”了一聲。
可她還是想請假。
蘇鹽以為韓營會冷言冷語給點鼓勵,然後再pua幾句,最後把請假的事不了了之。
意外的是,他居然批了三天。
也就是說,周四到周六再加上本來就是休息日的周天,蘇鹽一共可以休息四天。
蘇鹽真有點看不懂韓營。
平時不苟言笑,不巴結上級,不親近下級,舉報函的事一出他第一時間把蘇鹽推出來,盡量減小這件事對東區和對他本人的影響,但絕不落井下石,看出蘇鹽意志消沉還會費口舌幫她定一定主心骨。
真是……奇怪的領導,奇怪的人。
蘇鹽想不透徹也就不想了。
收拾東西走出售樓處,看着面前流光彩帶似的馬路,深深吸進一口氣,然後呼出。
緊繃的肩膀往下落了幾分,休假剛開始,籠罩在身周的沉悶氣息就幻覺般地消散了些。
果然,逃跑雖可恥,但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