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有人在黑暗中窺視時,是犯安練槍的第五天。
再過兩天她練習的成果就将呈現在鏡頭下,被無數觀衆審閱。
川村導演的眼光毫無差錯,犯安沒有辜負她漆黑的頭發、漆黑的眼睛、漆黑的嫌疑人檔案和天國雙親賜予的名字,她在槍械上很有些天賦。
“砰!”
空包彈正中靶心,女孩子甩了甩指尖:“十環!請稱呼我天才神槍手。”
“好的,天才神槍手。”諸伏景光笑着遞過來毛巾和水杯,“累不累?手疼嗎?”
完全沒問題,安安一邊咬住吸管喝水一邊比耶,目光有意無意往諸伏景光背上的貝斯包上飄。
諸伏景光往左走,她的目光向左飄,諸伏景光往右走,她的目光向右飄。
諸伏景光站在安安雙眼正中間,她的目光往……她變成鬥雞眼。
諸伏景光:“噗!”
他在安安充滿譴責的目光下笑了一陣,笑得胸腔震鳴。
諸伏景光拉開貝斯包的拉鍊,露出包裡的狙擊槍:“想玩?”
“嗯嗯!”安安點頭如蒜。
她這些天用來練習的槍由川村導演提供,槍是真槍,可子彈不是真子彈,缺少原汁原味的快樂。
蘇格蘭導師的槍就不一樣了,正統狙擊槍,再給川村導演八百年他也找不到弄來的門路,安安超想玩的。
諸伏景光的狙擊槍幾乎不會給别人碰,狙擊手是獨來獨往的職業,警惕且疏離。
“玩吧。”他縱容地說,“隻是要小心一點,不可以亂開槍,彈殼飛濺可能會傷到你。”
狙擊槍和手槍完全不一樣,安安在蘇格蘭導師的指導下改換持槍姿勢,雙手托起槍身。
“附近沒有架槍的地方,到我這裡來。”諸伏景光半蹲下來,示意安安把狙擊槍架在他肩上。
“我可以瞄準月亮嗎?”黑發少女眼睛亮亮地問,“子彈最多能飛多高,掉下來會砸到人嗎?砸到人算不算我過失殺人?”
“可以瞄準月亮,子彈的射程在800米至2000米以上,彈殼掉下來不會砸到人……大概。”
前兩個問題諸伏景光還算肯定地給出了答案,後面的問題他本來很确定,但想想嫌疑人安某豐富的人生閱曆,諸伏景光把話咽了下去。
不要立flag,會變得不幸。
理論上廢棄公園又荒涼又偏僻,安安随便開槍也不會打中人,但怎麼可以小瞧嫌疑人安某和兇殺案之間的羁絆呢!
諸伏景光搖了搖頭,把腦子裡的雜念甩出去,繼續糾正女孩子持槍姿勢。
他動作一頓。
諸伏景光迅速回頭,望向荒涼叢林中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錯覺嗎?”他喃喃。
黑暗中似乎藏着一道窺視的目光。
“怎麼了?”安安問,她的呼吸灑在青年側臉上,諸伏景光收回視線。
“林子裡好像有人。”他低聲說。
瞄準鏡中的月亮一陣搖晃,森綠色的色塊從模糊變成清晰,黑發少女眼睛湊近瞄準鏡,對準叢林中的一隻樹幹。
她扣下扳機。
“砰!”
樹皮被子彈打出一道白痕,夜風刮過,叢林中傳來悉悉簌簌的動靜。
一隻黃鼠狼倉惶地蹿出半人高的雜草叢,沿着牆根逃之夭夭。
“大概是我看錯了。”諸伏景光說,“時間不早,今天的練習就到這裡,我們回去吧。”
安安點點頭,諸伏景光背上貝斯包,跟在她身後離開廢棄公園。
蒼涼的月光灑在荒蕪的公園裡,夜風無言吹拂。
長野縣的夜晚比米花町和諧許多。
珠寶店門口沒有無牌照面包車和頭戴黑絲的壯漢,電線杆上貼着詐騙小廣告而不是通緝令,高層建築物令人安心地伫立着,不會動不動炸成漫天煙花。
在米花町天黑必打烊的便利店在長野縣二十四小時營業,于夜晚散發橙黃色的暖光。
“歡迎光臨。”
二十四小時便利店值夜班的店員從漫畫雜志中擡頭,看見兩道走向貨架的身影。
店員随意掃了一眼,繼續沉迷漫畫。
“你好,結賬。”黑發黑眸的少女遞來一瓶草莓牛奶和一隻菠蘿包,店員接過商品掃碼。
“您的找零。”店員熟練地找零裝袋,目送客人離開便利店,門口的感應器響起“歡迎下次光臨”的問候語。
“原來進來的兩位客人不是一起的。”店員嘀咕,沒當一會兒事,又低頭看起漫畫。
直到雜志翻到最後一面,店員依依不舍地從漫畫中擡頭,也沒有第二個人來收銀台結賬。
門口的感應器沒有再響起過。
值夜班的店員茫然地踮起腳朝店内張望,地面上隻有他一個人的影子。
“鬧鬼了?”店員在白熾燈下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