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将球杆清理幹淨,她将沈修齊的球包搬到了他車旁,匆匆回了球童室換衣服。
好多天沒回小溪山,也不知院中又積了多少落葉,上次離家,她将關老師那盆永懷素忘在了西窗下,前兩天剛下了一場雨,也不知那蘭花的命是否夠大,她得回去看看。
心裡想着事兒,她手上的動作就慢了些,球童更衣室跟着進來幾位女生,都是剛領了紅包的,正聊得開心。
“今天這位老闆也太大方了吧!一人三千!何方神聖啊?”
“不知道,不過照我看,那位‘三哥’應該更有來頭,這球可是他打進的,錢卻是這老闆發的,說明什麼?”
“說明這位老闆在巴結人呐!光在我們球場就花了一百個,之後擺宴還不知道要花多少,欸,你們說,這不會是哪位紅三代吧?”
“有可能,我聽秋秋說,這位三哥是開着紅旗來的,中午的時候她還說人是陪打,笑死我了!”
“嘁,她最愛背後蛐蛐客人了,還要給人分三六九等,誰不知道這四九城裡遍地是貴人?頭發長見識短,蠢得要死。”
“欸,你們剛才聽見老闆跟今宵說啥了嗎?我在後頭光看他倆動嘴皮子了,啥也沒聽見。”
“我聽見了,說是今宵砸了他的車,他剛才本來要給六萬的,隻給了兩百。”
“诶喲喂,可惜了了啊!”
“有啥好可惜的啊?你都沒聽出味兒來,人倆認識呢,再說今宵也不缺錢,說不準隔天就一起約着吃飯了,你沒看老闆看今宵那眼神?不單純呐!”
一陣笑聲傳來,今宵收拾好衣物,打開了更衣室的門。
“诶喲,今宵,你,你在啊?”
今宵将工作服放回原位,冁然笑道:“我跟路先生不熟,真要是能坐在一起吃飯的交情,他也不至于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那些。”
“也,也是哈,”其中一人反應過來,還安慰她,“沒事的今宵,這次不行,還有下次。”
今宵輕輕點頭,臉上依舊挂着笑,挑不出毛病的得體。
時間已經不早,她轉身進了洗漱間,打開水龍頭掬了一捧清水洗臉,她今天出門太匆忙,全天都是素顔,這時候倒也方便,随便洗洗就能走。
她背着包走出球童室,拐過走廊,接待大廳裡的人已經散得差不多了,經理朝她招手,她走過去聊了幾句,臨走前,從他桌上薅了一個飯團和一瓶水。
小溪山點不到外賣,她上周太忙,也沒抽出時間去超市采購,家裡沒什麼吃的,今晚隻能随便對付一口。
她踩着樹影往外走,正準備叫車,一點開手機就看到閨蜜左疏桐發來的消息。
[疏桐:我哥生日你有空吧?]
她停下腳步給她回:
[今宵:沒空也必須騰出空。]
她和左疏桐從小就認識,小時候她們兩家同住一個别墅區,又在一起上小提琴課,每次見面都要嫌棄對方拉得難聽,但用左清樾的話說,她倆半斤八兩,都難聽。
左清樾是知名律所的合夥人,父親走後,項目上還遺留了不少民事問題,都是左清樾在幫着處理。
就連父親的葬禮,也是左家父母在幫着操持,她這些日子若是沒有左家的支撐,怕是早就垮了。
她一直拿左清樾當親哥哥,這哥哥過生日,妹妹哪能沒空?禮物她都準備好了。
[疏桐:你最好是帶上江澈的簽名照來見我。]
自從左疏桐知道影星江澈是她們周教授的兒子後,三不五時就要纏着她去要簽名。
且不說這周教授是這學期才開始給她們上課,這家庭關系屬于個人隐私,别人都不知道周教授與江澈的關系,她若無端跑去要簽名,實在冒昧。
[今宵:等着吧。]
緩兵之計,一緩再緩,一緩再緩......先緩着吧。
她捧着手機笑,忽地想起自己還沒叫車,手上一亂,她隻用三指勾住的那一小瓶水突然脫了手,順着緩坡就滾了下去。
她顧不上叫車,趕緊跟着那瓶水往下跑,眼看要滾過岔路口,有人從樹蔭底下緩步走出,俯身将那瓶水撿了起來。
今宵的視線順着那瓶水往上,停車場燈光昏昧,他站在那棵金葉垂榆樹下,樹影清淺,簌簌落滿他肩頭,他看過來的目光似空山寂月,又像藏了滿天暗星,叫人移不開眼。
她腳步一頓:“先生,您,還沒走?”
沈修齊轉身拉開車門,探身往裡抽了張紙,他将瓶身的灰塵擦盡,這才走上前遞給她:“我等人接我。”
今宵茫然擡眸,對上他視線的那一瞬,風裡拂來淡淡酒香。
“您喝酒了?”
她接過沈修齊手中的水,水還是涼的,瓶身卻帶有他掌心的溫度。
他緩聲應:“嗯,盛情難卻。”
“那您還要等多久?”
她這話問得太快,問完才反應過來不妥。
她正要解釋:“我......”
卻被他的話搶先奪走思緒:“今小姐會開車麼?”
“我......”
“會。”
風好像停了,她不确定,她隻知道他的聲音很清晰,像清泉擊石。
“那可否麻煩今小姐,送我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