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白琦就和秦舒兩人就唱了一通雙簧,話裡話外暗示,隻要她謊稱自己起了貪念殺人,就隻是一人之過,不會牽連師尊,所有參與行動的人都會平安無事。
前世的雲瑰點頭了。為了師尊,為了同門,隻需要她一個人站出來就可以。
如今的雲瑰輕吸了一口氣,想起了自己頂罪受刑之後的日子。
她受業火鞭罰後,根基半廢,難以修煉,白琦非但沒有寬慰她,反而開始疏遠,她跪求十次都未必能見得着一次。
昔日言談有笑的同門,路上相逢也紛紛借口避開。
一個月後,白琦更是以秦舒要修煉秘法為由,要她搬出院子,挪到了偏僻無人的茅草屋内,美其名曰,讓她安心靜養。
是很靜,無人問津的寂靜,前路灰敗的死寂。
“你可願為為師分憂?”
白琦的話音拉回了雲瑰的思緒,握着她手的觸感變得無比惡心。
趨利避害是人的天性,她受刑之後同門退避,是人之常情。但是白琦,呵。
她凝視着這副虛情假意的面孔,嘴角扯出一點弧度:
“師尊言重了,弟子相信,師尊一定可以處理好。”
雲瑰又不接話,白琦面色不悅了幾分,放開了牽住她的手,冷哼一聲背過了身去:
“憑我再如何也不過一人,可惜我操勞半生座下一千餘名弟子,卻無人可用!”
一旁秦舒忙跪了下來,語調含悲道:“是弟子無用!但弟子願為師尊分憂!求師尊示下!”
白琦轉身輕輕地将她扶起,撫了撫她的頭道:“為師知你有心,可昨日之事卻不是你能擔得起的……”
白琦說着歎了一口氣,看向雲瑰。
秦舒眼裡泛出了一抹淚花,也直直地看向雲瑰。
這兩人還一唱一和起來了,雲瑰呵了下,她是什麼冤大頭不成?
她與秦舒同為白琦的親傳弟子,同為築基期的修為,無論是身份還是能力,在宗内地位都是一樣的。
憑什麼白琦覺得,秦舒承擔不起,她就承擔得起?
哦,因為秦舒是她選中的接班人,當然要好好培養細心呵護不能受傷了。
而她是一顆真心付出隻願大家都好的傻瓜,當然要有多幹淨榨多幹淨了。
雲瑰看着這兩個當面演她的人,深覺這個萬劍宗,再沒有一絲待下去的可能了。
前世是她主動接話,甘願替師頂罪。這隻能怪她識人不明,做了傻瓜。
可是現在,她分明沒有接話不願頂罪,這兩個人,還是要掐壓她的頭往水裡摁!
雲瑰勾唇一笑,那,就不要怪她了。
雲瑰面色鎮定,語調铿锵:
“師尊放心,我這就去向掌門讨個說法!師尊為了振興萬劍宗,不辭辛苦前去試探星河宗的實力,如今不過殺了幾名弟子,以我們萬劍宗的威名,以後天下都是我們的,也值當拿出來說?”
“你住口!休要胡言亂語!”白琦怒聲訓斥,指着雲瑰恨鐵不成鋼,“平日放縱些也就罷了,這種話也能亂說?”
秦舒更是張大了嘴巴,瞳孔一陣顫動:“師姐,你,你……”
“不是麼?”
雲瑰微微偏頭,狀似不解,
“師尊命我們攔路埋伏星河宗的弟子,不就是為了試探一二,方便日後進擊拿下星河宗麼?還是說,弟子愚鈍,猜錯了?”
白琦胸膛一陣起伏,說她愚蠢吧,又能猜中她的幾分心思,說她聰明吧,又将這等本該隐蔽之事宣之于口。
白琦肅然盯着雲瑰道:“如今掌門主張一動不如一靜,你可知此事傳揚出去,我四峰上下将面臨什麼!”
面臨什麼?四峰上下當然沒事,有事的不過是你白琦罷了。
雲瑰心中嗤笑,面上還是那樣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晃悠悠道:“師尊行事自有道理,就是掌門前來,又有何可怕的。”
白琦指着雲瑰指尖都在微微顫抖,雲瑰的忠心,雲瑰的赤誠,無畏,對她的絕對信賴,這些往日的優點如今都沖擊得她腦仁疼。
白琦走了兩步,冷靜下來,回身直接命令:“這些話不可傳揚出去。”
雲瑰:“曉得了。”
說不說就是另一回事了。
且看這一世,你的野心會不會把自己撐死。
白琦面色滿意了些,望了眼天色,眉心一擰,看向雲瑰道:
“為師知道你的孝心,這便有一件急事要你去辦。你是四峰大師姐,是本座最看重的弟子!如今這一項最為難的事,本座也隻放心交托于你!”
雲瑰似笑非笑地看着白琦,送命的好事,确實惦記她。
白琦近前幾步,重新拉起了雲瑰的手,道:“此事隻要你辦好,為師定不會虧待了你。”
嗯,确實不會虧待,不過是發配荒僻小院,又親手殺掉罷了。
雲瑰沒說話。
白琦自顧自繼續道:“昨日行事出了纰漏,是為師防備不嚴,如今掌門對此類行徑極為敏感,若是處理不當,怕是後患無窮。”
白琦頓了頓,複又看向雲瑰道:“為師知你最是顧全大局,如今若有一人能替為師出面處理此事,便是最穩妥的法子,你可能明白為師的用意?”
明白。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
秦舒殷切地看着雲瑰,也上前來道:“可惜我不能為師尊分憂……”
雲瑰偏頭笑笑看着她:“師妹這話說的,你我同為師尊的親傳弟子,如何你就不能為師尊分憂?”
秦舒一愣,面色一僵,不自然地強笑了下,低頭道:“是我無能……”
白琦聞言卻是沉了臉色,橫起眉來就要發怒。
雲瑰望了一眼天色,雙眉一挑,忽然高聲道:“師尊有命,弟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時候到了!
前世便是在此時,戒律堂的大長老親率弟子趕到,厲聲質問白琦所做之事,而白琦那時當然将自己撇得幹幹淨淨了。
但是現在——雲瑰唇角一勾,若她沒記錯的話,戒律堂大長老的修為,比白琦更高。
這殿内隔絕外界的術法在旁人看來或許高深,卻瞞不過大長老的法眼。
雲瑰迎上了白琦的視線,高聲繼續:
“弟子這就前往戒律堂!替師尊頂罪!”
“集結師兄弟、截殺星河宗、抹去弟子記憶,皆是我一人所為!與師尊無關!”
雲瑰的聲音擲地有聲,響徹整個大殿!話罷還有餘音在殿内回響。
秦舒整個呆住了。
白琦太陽穴突突直跳,駭得險些伸手去堵住她的嘴,這個弟子是什麼蠢物!這是什麼光彩的事情不成!
好在她提前布下了隔絕外界的術法!白琦胸膛起伏,努力擠出一個笑容,緩聲道:“難為你了,此事過後,為師定會好好補償你。”
正在此時,殿外一道蒼老的怒斥聲傳了進來:
“白琦!你私自行動有違宗規!更欲掩蓋罪行,罪加一等!”
緊接着,殿門被一道靈力強行破開!
一個面容蒼老,身着灰袍的男人為首,身後跟着兩列戒律堂的弟子,魚貫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