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問心台上下都安靜了一瞬,站在掌門身邊的弟子邁步而出,走到了台邊面向四峰衆弟子。
來人一身白衣,身姿筆挺玉立,是掌門座下關門大弟子,整個萬劍宗的大師兄,沈淵。
某些時候,這位大師兄的話就代表了掌門的意思。譬如雲瑰前世,他問她有無難言之隐,也警示她隐瞞的後果。最後是她“冥頑不靈”,才将那四十九道業火鞭罰挨得嚴嚴實實。
沈淵俯視着四峰弟子,聲音沉穩:“依你們四峰的意思,峰主犯錯,宗規罰不得了?”
四峰弟子集體顫了顫,齊聲道:“弟子不敢!”
秦舒也慌了,忙道:“弟子等絕無挑釁門規之意,隻是師尊待我等恩重如山,能否,能否看在師尊勞苦功高的份上,将餘下的天雷之數,延後處罰?”
白長老第一個不幹了,起身怒道:“荒唐!你當萬劍宗是匹夫走馬做生意的?還分期賒賬!”
說罷回身朝清虛揖手,“掌門,四峰弟子全無規矩可言,依我看還需治白琦一個管教不嚴之罪!”
秦舒渾身一顫,眼淚瞬間淌了下來,一連膝行向前:“掌門!弟子……”
“住口!”問心台上,白琦開了口,聲音雖帶了一絲虛弱,其中的命令氣勢半點不弱于往日,“四峰弟子聽命。”
秦舒一顫,不敢再說,忙跪好跟衆師兄弟齊聲道:“弟子在!”
“爾等無視門規,擾亂刑罰現場,罰跪問心台下四個時辰。”
四峰弟子心中一陣苦楚,齊聲應是。
“……”雲瑰揉了揉磕在石闆上的膝蓋,心裡罵得很幹淨。
天雷繼續轟隆隆劈下,白琦從第五道開始明顯難以支撐了,每一下都痛苦出聲,全身痙攣顫栗,鮮血不斷噴吐而出,一身白衣已經血迹斑斑,台下衆人紛紛不忍直視。雲瑰為了避免自己太開心,也不忍直視。
九道天雷罰完,白琦已經垂着頭氣息微弱,一頭高挽的發髻也散亂下來,發絲混着血迹貼在她的臉上,一身衣裙破敗髒污。
秦舒哭得撕心裂肺,整個人已經上氣不接下氣,身子搖搖欲墜。
雲瑰忽然覺得,白琦更偏愛秦舒,也有道理。
因為她從來不會像秦舒這樣,真情流露地表達自己。
她總以為,一切的敬愛體現在行動上就可以了,所以她會恭敬、會承擔、會犧牲,但是她不會哭,也做不到這樣溫軟可人。
忽地,天際一道祥雲飛來,上頭站着一名白發長髯的老者,面上不怒自威。
雲瑰正疑惑是誰,便見台上衆峰主、長老和掌門都站了起來,除掌門外都對那老者俯身行了禮:“見過七師祖!”
七師祖。
雲瑰眸光一凝,萬劍宗有十名修為高深莫測的太上長老,在宗内輩分與威望都極高,這一位便是其中行七的善恒師祖。
萬劍宗信奉以能者為尊,前世,白琦能順利登上掌門之位,離不開多名太上長老的支持。
衆弟子紛紛跪拜行禮。
清虛迎了幾步,笑道:“七師祖出關,清虛有失遠迎。”
善恒沒搭理清虛,眼珠子都沒落在衆人身上,隻一揮手,袖中飛出一顆通體滾圓,泛着紅色的丹藥,飛向了白琦,在她的身前化作淡淡的紅色氣息,融入了她的體内。
白琦原本灰白的面色瞬間緩和了過來。
台上各峰主長老的面色微微動容,卻無人說話。
善恒掃了一眼清虛,不可置喙道:“宗有宗規,但也不該毀了我宗一名峰主。”
清虛笑道:“七師祖言之有理,就是七師祖不來,四峰主也會得到妥善治療。”
雲瑰臉色微沉,如今有善恒出面,白琦最多丢了點臉,日後的地位不會動搖半分。
台上善恒微微颔首,負手架雲而去。
“宗規已正,爾等引以為戒,各自散去。”清虛說罷,擡了擡手,“來人,将四峰主好生扶回去休息,請醫師查看。”
問心台下其餘峰的弟子不敢逗留,紛紛散了。隻餘下四峰的弟子還在原地跪着。
雲瑰身前忽然投下一片陰影,她擡眼看去,是掌門的大弟子沈淵站在她的身前。
沈淵俊逸的臉上一片浮出一個淡笑道:“雲師妹,請随我來。”
雲瑰眉頭動了動:“不知沈師兄有何事?”
周圍的四峰弟子,尤其是親疏,都看向沈淵。
沈淵道:“雲師妹今日受驚了,掌門為表關懷,命我前來慰問一二。随我來。”
這一次他直接輕輕擡手,一道靈力托起了雲瑰,自己已經先轉身而走了。
雲瑰跟上前去,兩人進了一間側殿,分位次坐下,命童子上了香茶。
雲瑰心中約莫能猜到沈淵找她的目的,面上不動聲色。
“雲師妹,今日你受委屈了。”沈淵微微抿了口茶,和風細雨道。
“沈師兄言重了。”雲瑰灌了一口,平靜道。
沈淵微微一笑:“雲師妹跟四峰主師徒情誼深厚,羨煞旁人。”
雲瑰附和:“沈師兄與掌門也師徒情誼深厚,羨煞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