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葬禮結束,白佳果來找尤茵要說法,也是人之常情。
尤茵難以置信地反問白佳果:“你在說什麼?”
管家沒有把白佳果他們發現水晶石頭的事情告訴彌懸,也沒告訴尤茵。
白佳果問尤茵:“那塊讓我産生恐慌和幻覺的水晶擴香石,是你在書房門前抱着我哭的時候,放到我口袋裡的,對嗎?”
尤茵不肯承認,她為自己争辯:“不是我,香薰又不是什麼特别罕見的東西,往裡面添加緻幻藥劑也不是隻有我能做到的事情!”
“可你從生日宴那晚接近我開始,一直在使用它。”白佳果說:“我不喜歡和誰交朋友,但我經常無法拒絕你的請求,特别是在聞到你身上的味道之後。”
尤茵閉了閉眼,點頭承認道:“我确實是會在自己身上用一些能讓人心情愉悅,不産生反抗心理的精油,可這是我對自己用的,因為、因為夫人經常對我不滿意,我不是逆來順受的性格,所以我想用這種辦法讓自己不要惹夫人生氣,影響到别人隻是意外。”
她的坦誠很容易讓人對她産生信任,從而認可她的無辜。
“那你給索林他們的香薰精油裡具有成瘾性藥物也是意外嗎?”白佳果問她:“警方在他們每個人家中都找到了相似的香薰精油,功效是讓他們變得自負瘋狂,長期攝入還會緻幻成瘾。”
類似的“信心香薰”白佳果在上輩子也看到過,作為限制出售的商品,它的用料明顯比索林等人家中的香薰輕很多,不會讓人産生幻覺,但會讓人感到亢奮,精神百倍,做什麼都會變得很有行動力和自信心,危害就是長期使用會讓人變得偏執易怒,容易上瘾。
這讓信心香薰屢禁不止。
尤茵:“那是他們逼我的,我隻是想分享一下我的畢業設計,其中一款香薰能讓人增加信心,我的初衷是讓膽小的人能在香薰氛圍下鼓起勇氣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這很适合社交障礙患者,可我沒想到拿到這款香薰的人會對香薰效果産生依賴,并且要求我繼續為他提供香薰。”
尤茵拿出了自己的手機,翻找聊天記錄作為佐證,一邊翻一邊說,語速很快,内容卻條理清晰,仿佛早就打好了草稿,删減掉累贅的詞句,整理好邏輯順序,就等着講出來的這一天:“我一開始沒有認識到情況的嚴重性,持續提供過一段時間。後來我發現不對拒絕了他,沒想到他已經把香薰分享給了索林他們,索林他們聯合起來逼迫我,要求我為他們提供更多甚至藥效加倍的香薰,不然就把這件事告訴夫人,污蔑我故意用這種東西讓他們上瘾,想要毀了他們。”
尤茵翻出記錄亮給白佳果看,還把手機遞給彌懸,證明自己絕對不是誠心要給他們提供那些具有危害的香薰。
白佳果:“你給你的每一個做法都找好了解釋,面對警方你應該也會這樣講,難怪……”
難怪上輩子她能順利繼承遺産。
“說實話我都快動搖了——如果沒有看到那份證據的話。”
“證據?”尤茵依舊是那副不敢相信的模樣:“不可能,我絕對沒有想過要害你!”
白佳果搖頭:“我說的證據,不是你要害我的證據。”
一旦确定問題出自那塊滴了精油的水晶石,找到精油和水晶石的來源隻是時間問題,就算尤茵動作隐秘躲開書房門口的監控,也能通過她的專業和畢業課題将懷疑的目光鎖定在她身上。
之後要怎麼調查、怎麼審訊是警方的問題,白佳果現在想說的是尤茵要殺她的理由——
“我說的,是你殺害彌蘊琺夫人的證據。”
白佳果這句話,遠比她懷疑尤茵要殺她還要來的震撼。
本就靜谧的墓園因為這句話陷入了更加冰冷的沉寂,連風都停止了吹動。
“你說什麼?”令人意想不到的聲音響起,彌翁莉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墓前,走到了他們這邊。
她看起來搖搖欲墜,管家和彌懸想要扶她,卻被她甩開。
“你把話說清楚,到底是誰殺了我姐姐?”彌翁莉走到白佳果面前,若非空想雅阻攔,她恐怕已經抓住了白佳果的手臂,魔族的力道一旦控制不好,把白佳果的骨頭捏斷也不是沒有可能。
白佳果張嘴,堅持自己的回答:“尤茵。”
猛然回過神的尤茵語氣激烈地否認道:“我沒有!!”
白佳果看彌翁莉小姐的精神狀态實在不好,索性直接說出了大伯剛剛發給她的内容:“警方修複了那段被删除的監控錄像。”
“就是案發前後,正對着書房陽台的那段錄像。索林他們删除錄像是為了制造彌懸從陽台進入書房,殺害彌蘊琺夫人的假象,删除的時候根本沒有細看内容,所以直到警方修複後才發現,那段錄像錄到了尤茵殺害彌蘊琺夫人的一幕。”
這是确鑿的證據,比任何質問都有用。
可這太荒謬了,案發當天第一個進入書房的尤茵殺害了彌蘊琺夫人,可卻沒有任何人發現。
管家先生是最疑惑的,因為無論是尤茵還是索林,他們離開時他都進入過書房,親眼看到彌蘊琺夫人還活着,索林說他使用了幻術,這個答案已經讓管家無法接受,難道尤茵也使用了幻術嗎?
所以他率先提出疑問:“你的意思是,索林先生進入書房以前,夫人已經被殺害?”
“是。”白佳果自己也有點摸不清要從哪裡開始說起好,事實上,局面有點出乎她的意料,調查案情給死者家屬一個交代是警方的工作,不該輪到她才對,可話趕話的,她好像必須得說下去才行。
她捋了一下,決定先從今天早上開始:“我早上在警局做完筆錄,不僅得知警方從索林等人家中找出可疑的香薰精油,還了解到案件中的兩個疑點。”
“第一,索林雖然使用了幻術,讓管家先生誤以為彌蘊琺夫人在他離開時還活着,但其實以索林的本事,他的幻術不足以蒙蔽管家先生的雙眼,這也是為什麼管家先生曾經這麼确定,索林離開時彌蘊琺夫人還活着。”
“第二,彌蘊琺夫人胸口有兩處近乎重疊的刀傷,而除了那柄被他們運送出殺人現場的匕首以外,警方在作為書房裝飾的一柄刀具上檢測出了血液反應。”
“關于第一個疑點,警方一開始認為索林借助了幻術道具,可索林因為香薰變得自負,他不認為自己會失敗,全然沒有想過借助外力。”
“所以瞞過管家先生的幻術,不是來自索林,而是尤茵在殺害彌蘊琺夫人後點燃的緻幻香薰。”白佳果:“警方收集的現場物品中有一隻空掉的香薰蠟燭杯,但因為藥效已經揮發,警方檢測不出任何可疑的成分。”
尤茵:“所以這隻是你的推測!”
白佳果毫不避諱:“對,你殺人的證據是真的,你殺人的過程隻是我的推測。因為我從一開始想的就不是你為什麼要殺彌蘊琺夫人,而是你為什麼要殺我。”
白佳果說:“因為是我間接導緻你親手殺了她,而你原本的打算,僅僅是花一年的時間,利用香薰讓索林他們替你殺了彌蘊琺夫人。”
“他們在香薰的影響下策劃了看似精密實則愚蠢至極的作案手法,他們原本實施不到後面運送兇器嫁禍彌懸,隻需要索林踏出書房,妄想用他的幻術欺騙管家先生的那一刻,他就會被管家先生撞破他的行兇現場。”
“偏偏……那條項鍊。”白佳果往後靠在車上,在她身後的車窗裡,泛理結束了會議,此刻正聽着她說的話:“你不小心弄丢了彌蘊琺夫人送給你的項鍊。”
彌翁莉不清楚這一段,她追問:“什麼項鍊?”
她犀利的目光掃過尤茵和管家,不見半點生日宴上的溫婉柔弱。
說到底一個魔族,本性就不可能柔弱,隻是姐姐的強悍讓她更加習慣展現自己柔弱的一面。
管家為彌翁莉解惑,說是老太太養的那條巡火銀帶魚從湖裡弄了一條項鍊送給白佳果,白佳果拿去“一枚發條”清洗,送回莊園時意外送到了老太太手裡,被老太太認出那是自己送給尤茵的禮物,從而把尤茵叫去書房,成為了案發當天第一個見老太太的人。
所以上輩子就算修複監控錄像也沒用,因為上輩子尤茵根本沒有親自動手,也沒有在案發當天進入過書房。
是這輩子白佳果的出現,導緻尤茵的計劃出現意外,讓在書房和老太太争吵的她先一步動手,用牆上的裝飾刀具殺害了自己的養母。
警方的車輛駛入墓園。
車子停靠後,警察下車朝他們走來。
“緻幻香薰幫你欺騙了管家先生,也幫索林完成了殺人計劃。”白佳果最後說道:“你或許是真的害怕索林他們能得逞,也可能是怕自己成為警方懷疑的對象,總之你拉上了我這個不相關的人,積極探查真相,找出‘真兇’,替彌懸擺脫陷害。”
“你應該是在昨天早上找我的時候,才知道是因為我,彌蘊琺夫人發現你弄丢了項鍊。”
“這是我想不通的點——在那之前,你為什麼會選我?”白佳果問。
警察出示證件,要帶走尤茵進行調查,涉及案件果然不止是利用幻術殺害白佳果未遂,還有涉嫌殺害彌蘊琺夫人。
尤茵被帶走前,解答了白佳果的疑惑:“就算你說的全都合理,我也不會承認是我殺了夫人,至于為什麼會找你,還能因為什麼。”她笑了起來,看似友好的笑容裡滿含惡意:“因為我想得到你的友誼。”
“一個能代表血族的女孩,誰會不觊觎你背後的權勢。除此之外,連魔法都無法使用的你還有什麼值得别人高看一眼的呢。”
對于尤茵的嘲諷,白佳果面無表情且相當迅速地給出了答案:“額外學分。”
有人噗嗤一下笑出了聲,白佳果循聲望去,看到不遠處兩顆探出車窗外的藍灰色腦袋。
白佳果一眼認出是雙胞胎,他倆還熱情洋溢地伸手朝她揮了揮,好像在說“對對對,說的就是我們”。
白佳果:“……”
白佳果轉身拉開車門,她忘了泛理就坐在靠近她的這一邊,好在,車内的泛理不等白佳果關門繞到另一邊上車,自己主動進行了瞬移,越過後排中間的隔斷,挪到另一邊的座位上。
白佳果上車,砰地一聲關上了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