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棠開攏回失神的目光,回頭看向身後,見面前姑娘端莊步上前,她禮貌朝人開口,“趙姑娘,我正要去找你。”
趙芊月支走婢女,同葉棠開行至一旁,杏花樹正是盛放的時候,偶爾掉落幾盞花瓣,停在兩人的肩頭。
“你要說的,我知曉了。”
無非就是那年的舊事。
她已然不在意了。
當年歲數小,她在家中收到父母亡故的消息,都還不懂得落淚,便被接到了庵堂,等到了趙韬接她離開,她方記事。
說是恨——
她也不清楚她有沒有恨。
反正連難受也是很難生的。
這些日她也許有過一時的不平,可惜自己多年的等待化為灰燼,沒有嫁的世人眼中的如意郎君。
不滿于處處不如她的嫡妹,竟信手一彈,便能出絕唱的樂音。
她不甘,但隻有不甘。
聽着周南同她說起自己的身世,她略有懷疑,但是很快偏聽偏信,她信的是自己沒有過錯,那沒有滿意結果是有它因。
她要那個因果,化解她的不甘。
趙芊月跟在周南身旁的那段日子,她時常看不起自己,她明白行事不在正道。
故而,每每那些人要她害别人,她總是用着微末的理智,告知自己不能做。
她自幼養在閨閣中,雖在武将之家,可是受的是京城裡少有的貴女教導,趙家将她養的精細,不同于趙陵與趙嘉月,趙家對她寄予了厚望。
有時候,她也想自己不是謹小慎微的養女,她不是外人眼中處處端莊的貴女典範,她不想做一本沒有污點的書籍。
可是——
她放不下身段,不敢同趙嘉月那般放肆的翻牆出去,将自己弄得渾身髒兮兮的回來,她有妹妹,就要做懂事的長姐。
當然她更多的是怕她做錯事,趙府便沒有人尊敬她這個名義上的嫡長女。
爹娘若是對她失望,她便沒有那般溫甯的日子,她不想回尼姑庵做個獨人。
趙嘉月幼時做錯事,鎮國公總是怒的滿臉鐵青,他拿着竹藤滿院子的追着趙嘉月跑,嘴上罵罵咧咧的:“我要打死你這個混賬……”
趙芊月看到時,好羨慕。
也許那就是家人,敢罵敢打,因為沒有隔着任何東西,可是趙韬對她不同,他們總是過于平靜,他對她太溫善了。
溫善到,像是在告知她是客人。
他們不是家人。
趙芊月便明白她隻能做好懂事的長女,不然她會連僅有的溫善都沒有。
她不能有錯,彈琴不能出錯,禮儀不能出錯,婚事也不能出錯。
一名合格的貴女,要潔身自好,要将端莊二字展現在舉手投足間。
這些年,她過得誠惶誠恐。
直到那日城隍廟,她僅有的驕傲都被人給破壞了,在之後她想忘卻,可是那事宛若一場夢魇,時常纏繞着她。
而後,便是趙家對她更加尊敬客氣,讓她覺得自己可憐,偏偏她厭惡被可憐。
“若不是你敲登聞鼓,許是那些人也不會信殿下真的那般忘恩負義。”
葉棠開看向趙芊月,這段日子裡趙芊月送過幾次信給梁恒,每次都替他們逢兇化吉,也讓他們有了喘息的機會。
趙芊月沒有說話,她有想過對她恩義的趙韬,真是她的殺父仇人,這般她就有理由将自己的不甘,推到别人身上。
可是——
那一絲微末的理智告訴她。
這事做不得。
養恩不比生恩小。
她看得出趙韬這些年待她視如己出,他總是逢人便誇他長女貌美端莊,不是他那纨绔的小女兒能比的。
“嘉月,你要同你長姐多學學。”這是她幼時聽得最多,也是最惶恐的話。
她是趙韬眼裡的滿意。
也怕有朝一日,他對她不滿意了。
盡管因患得患失生有不甘,可是真要她去害人,她做不出半點,于是她将消息禀告給梁恒,想讓梁恒給她出主意。
這般有了登聞鼓告狀的事。
他們故意尋了名頭讓趙家滿門入獄,讓昭國百姓覺得梁恒忘恩負義,不堪儲君重任,好讓那些逆臣賊子生出禍亂歹心。
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