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記燒餅鋪老闆娘的叫賣聲刺破清晨冰冷的霧氣時,時歲好跑的亂七八糟的從屋裡出來,抱住破了一個大豁口的水缸幹嘔着。
“哕!”
她還記得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但卻不記得自己究竟是怎麼回到供桌下的被子裡去的。
被王記燒餅鋪老闆娘的叫賣聲吵醒後,從嗓子眼直達口腔的隔夜血腥味兒就将她熏的躺不住了,跑出來哕了好幾下,才覺得舒坦了些。
就是,昨天晚上的事兒,再怎麼回憶,她也沒能想起來自己是怎麼回到被窩的。
“喵嗚~”
正抱着豁口水缸努力回憶、思考人生呢,一直玄貓輕巧的從牆頭躍下,三兩步的蹭到了時歲好的腳邊。
貓是熟貓,時歲好沒有擡頭,光聽聲音,就知道是哪個。
“元夕,又自力更生回來了。”
不怎麼走心的伸出手在名叫元夕的玄貓腦袋上挼了幾下,時歲好依舊抱着豁口水缸,雙眼發直。
“喵嗚~”
沒有被正眼看的元夕很是不滿,又蹭了蹭時歲好的小腿。
這回,時歲好總算是将目光投向了元夕。
隻是,這一眼過去,她便開始用手揉眼睛去了。
原因無他,正是因為烏黑如墨的元夕腦袋頂上有着一個金光閃閃的沙漏,裡面的流沙正在以一種非常緩慢的速度流動着,且在那沙漏的上端,還有幾個金光閃閃的字——一百三十二年。
“這什麼東西?”
揉了好幾下眼睛,元夕腦袋頂上的東西她依舊能看的見,甚至用手去揮,都揮不掉,時歲好有些傻眼。
元夕不明白時歲好這個兩腳獸莫名其妙的舉動是因為什麼,歪着腦袋又“喵”了一聲。
“一定是我眼睛花了!”
用冰冷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臉,時歲好不再看元夕,攏了攏自己的頭發,便打開四時庵的大門跑了出去。
雨雪停了,青雲街上的人也就多了,從四時庵的大門出來,時歲好便用眼睛掃視街上現有的人群,想要證明一下剛剛看見元夕腦袋上的東西,全都是幻覺。
可是,無論她往哪個方向轉,她都能清清楚楚的看見每個人腦袋頂上出現的沙漏,且那些沙漏顔色還不怎麼一樣。
燒餅鋪的老闆娘是綠色的流沙,頂上标記着三十年;包子鋪的劉叔的是黃綠色的,頂上标記着十二年;繡坊的梨仙腦袋上的沙漏是倒流的,沒有标記年份;甚至,連拐角處老乞丐養的大黃狗,頭上都頂着黃色沙漏,上面标記着三年……
每個人,哦不,是每個能跑能跳能喘氣的,頭上都有這麼一個東西。
剛開始,時歲好還覺得是自己眼睛花,不死心的揉了好幾次眼睛。
可當她把一條巷子都走完,每個能喘氣的腦袋上都有這個東西後,她淡然了。
她并不能解釋這種情況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也沒來及的将這種情況和她昨晚不小心吞進肚子裡的珠子做什麼聯系。
所以,她十分真誠的認為,這是祖師爺開眼了,終于疼愛她這個僅剩一個饅頭,還會先給祖師爺上供,再填飽自己的五髒廟的小徒孫了。
“今兒啊真高興呀!真呀嘛真高興!”
雖然不知道眼睛能看見這個東西,究竟有什麼用處,但從來沒有被祖師爺眷顧過的時歲好大好的心情,是實實在在的絢爛着的。
大清早的出來溜達,臉都沒洗。
現如今受到了祖師爺的眷顧,也是時候回去洗漱一番了!
臉上帶着分外愉悅的笑容,時歲好轉過身來就往四時庵回。沒走幾步,她便看見和四時庵毗鄰而居的毛嬸子的身影。
毛嬸子手上挎着一個籃子,籃子裡裝着兩顆菘菜、幾個蘿蔔,一瞧便知道,這是趕早去買菜了。
可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毛嬸子的腦袋上有兩個沙漏,大的那個是橙色的,流沙速度略微有些快,上面标記的是六年;而小的那個,紅彤彤的,如同鮮血一般,頂端标記的并不是年份,而是伴随着飛快漏下的流沙而變動的數字。
“五、四、三、二、一……”
随着數字的歸零,毛嬸子的本後出現了一個環抱着她脖子的紙紮人。
紙紮人顔色慘白,但看上去卻栩栩如生,朱砂顔料畫就的五官在歸零的那一瞬間扭曲着,做出吸氣的姿态。
而伴随着這個姿态,毛嬸子的腦袋頂飄出一股草木萌發般綠色的煙,穩穩的飄動着,飄入了紙紮人顔料畫出的口鼻中。
一時間,時歲好呆愣在原地,動彈不得。
街角老乞丐養的大黃狗在這一息之間開始狂吠,震落了時歲好一身雞皮疙瘩。
“天老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