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悲憫？惡鬼操盤？

明夷一句話，讓黃續君陷入了回憶。

若是沒有人幫她，她一個被桎梏着腳步的靈魂，哪裡能辦成這般多的事情呢？

若是她有這個能耐，早就将黃家倆老兒碎屍萬段，将黃壽送入地獄了。

可她不是不知恩的人。

“自有天神悲憫，而我，算是個惡鬼，也能說是惡鬼操盤了。”黃續君捋了捋因為情緒穩定而披散下來的頭發，後知後覺的發現時歲好不見了。

但屋子就隻有這麼大，能通往别處的，就隻有她打開的那扇門。

她往那黑越越的門内看了一眼，并沒有像明夷想的那樣追進去，而是繼續怡然自得地捋着頭發，且沒有再和他說一句話。

屋内隻點了一盞燈，就放在床頭。但時歲好進去之後，第一時間吸引她的，卻是床上躺着的那個人腦袋頂上的沙漏。

按照黃續君的說法，屋内床上這位黃瑸兒接受了不止一次的續命，每次一年左右的壽命續進去。那她腦袋頂上的沙漏，就算不是綠色的，也應該是黃色或者橙色的。

可如今，她瞧得分明，床上醒不過來的黃瑸兒腦袋上的沙漏紅的刺眼，上面也根本沒有年份的顯示，而是以九開頭的百位數字倒計時。

九百多秒，算下來，黃瑸兒能夠活的時間，隻剩下一刻鐘多一點點了。

也就是說，那些給她續的命，根本就沒有續上。

如果今天她和明夷沒有過來，如果她剛剛沒有劍來看上這麼一眼，用不了多少時間，黃瑸兒就會一命嗚呼，連帶着外頭的黃續君都有可能因為侄女的死而走火入魔，成為明州一惡。

一刻鐘可不是什麼太長的時間，時歲好根本不敢猶豫，直接沖出了房間。

"黃續君！"她還沒有站定，聲音就傳入了外面安靜的坐着的兩個人的耳中："黃瑸兒的性命，還剩下一刻鐘了，那個幫你的人究竟是誰？你能确定，黃瑸兒的命，是真的續上了麼？"

黃續君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捏在那有些畸形的手指間的青絲落在了胸前。

她本就有些猙獰的臉轉向時歲好，一雙眼珠子死死地盯住，明明沒有心髒的軀體卻莫名感覺心口打鼓。

"你憑什麼這麼說？"

她覺得，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但那不好的事情，是不被她所接受的，所以她選擇不相信。

"我能看見一個人的壽數，不然，我也沒法子發現有紙人在借壽。"時歲好努力的讓自己的表情瞧上去更加的認真："方才我進去，黃瑸兒的壽命就隻剩下一刻鐘多一點點，如今咱們說這句話的功夫，她的壽命，怕是已經不足一刻鐘了。"

"不可能！"

黃續君的聲音很大，隻是眨眼的功夫，人，不，是整個傀就消失在了時歲好和明夷的眼前。

她一陣風似的進到了屋子的裡面去，本就搖搖欲墜的屋門被她帶起的風撞在了牆上，終究是敵不過宿命的侵擾，"哐當"一聲落在了地上。

"瑸兒，瑸兒，你醒醒！"

黃續君沒有時歲好能夠看見壽命的能力，作為一個近些年才開始努力修煉的鎮陰傀，她也沒有能夠探查黃瑸兒壽數的能力——就像她根本無法探知那些偷壽紙人究竟給黃瑸兒帶回來多少年的壽命一樣。

時歲好和明夷追進屋來，看見的便是黃續君想要用手去碰黃瑸兒，但又不敢碰，整個人因為情緒激動，頭發再次亂飛的模樣。

"你！"黃續君猛地轉頭，看向時歲好："你能瞧見，你能瞧見，你與我說實話，瑸兒究竟還有多少壽數！"

黃瑸兒一直都沒法醒過來，她其實已經清楚，時歲好說的，應當是實話。隻是，她無法接受這一點。

進到屋中後，時歲好便往黃瑸兒的腦袋上面瞅過了。

外頭說話耽擱了這麼久，黃瑸兒的壽命，如今隻剩下一盞茶多一點點的時間了。

"比一刻鐘少一些，比一盞茶多一些。"時歲好老實回答。

黃續君聽到這個答案，隻覺得空蕩蕩的身體裡面，仿佛那早已缺失的心髒回來了，疼如刀絞。

她一雙眼珠子盯着時歲好的臉，無法生動展示情緒的臉上充滿了懇求："時大師，你既然能瞧見一個人的壽數，也一定能有法子看一看瑸兒原本有多長的壽數，有法子救一救她的吧？她生在黃家，已經夠苦了，她不能一絲甜都沒嘗過，就這樣不知不覺的下了黃泉啊！"

人皮内填滿草灰符咒等東西，沒有血液的流淌，沒有水分的填充，自然也就不會有眼淚的存在。

黃續君将一雙眼睜的眼眶幾乎裂開，時歲好能看見的，也不過是她眼底的猩紅。

"我不能，我隻是個普通人。"時歲好搖了搖頭，别開臉去，将目光落在了明夷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