喚祁清宴三哥,祁泠想象不出那場面,隻好笑笑,不知該如何說。
祁望舒诶呀一聲,“莫不是你看他與人不親近?别看三哥對外人冷淡,那因着有所求的人太多,他不肯理,任憑旁人怎求也不應。但我們不同啊,同是祁家人,他對咱們這些兄弟姐妹是極好的,遇事去找三哥準沒錯。”
她又小聲同祁泠說:“就連我親哥,也總跑去琅玕院,不過話大多要讓青娥傳達,三哥不在府裡住,整日又神出鬼沒的。”
這倒是,祁清宴不知會從何處冒出來,祁泠這幾次見他都是如此。
祁泠被她的話逗笑了,小腹卻像被人拽了一把,絲絲抽痛,她怕是着了涼,不敢再有大動作。
兩姐妹到了客房。祁泠去裡面,換過一身合身的衣裙,小腹墜着疼,她看着脫下的披風,沾着點血,又托嬷嬷幫她尋月事帶過來。
這一來回,她耽擱好一會兒功夫才出門。
客房的院子中站着兩個人。
祁望舒身邊多了祁清宴,這對真正的兄妹叙着話。聽見身後的腳步聲,祁清宴回頭,問她:“怎麼臉色不大好?”
祁望舒走過去扶着祁泠肩膀,左右仔細端詳,“确實,似乎比方才來的路上還蒼白些,泠妹妹你哪裡不舒服麼?”
還未等祁泠回話,祁清宴已然吩咐候着門口的侍從:“去喚位府醫來。”
“不必了,堂兄。”祁泠擺着手,急急出聲道。女兒家來月事總是虛弱些的,她習慣了,在旁人府上又不便。和祁清宴解釋也難為情,隻含糊道:“我沒有大礙的。”
“怎可諱疾忌醫?”他站在不遠處,微微蹙眉,端着兄長的模樣,語氣帶上點訓斥意味。
祁泠隻好轉頭看向祁望舒,眼神頗為哀求,祁望舒心領神會,離祁泠更近,兩人叽叽喳喳一番。
祁望舒便轉頭笑嘻嘻道:“女兒家的事,三哥不必管了。”
祁清宴難得沉默了。他屬實不知怎回事,兩人都說不用,便也罷了。
前面傳來絲絲鑼鼓聲,是将要到壽宴的吉。祁家今日老太太帶着三房,二房祁泠,還有大房的祁清宴。三房的姑奶奶向來是個靠不住的,不知去了何處,老夫人這時候身邊沒了人。
祁清宴對祁望舒道:“你先去陪着祖母,祖母在外呆久了累,宴畢随祖母歸家。之後我與妹妹一同去見瑞安王妃。”
“也好。”祁望舒道。今日王府的小孫子出了事,瑞安王妃恐怕沒心思再同人顯擺,壽宴會草草結束。等宴畢,這事定要追究,說不定會亂成什麼樣。
況且,祖母在的地方都是夫人姑娘家,祁清宴過去并不方便。留下兩人,她也并不擔憂,在祁清宴身邊,旁人是欺負不到祁泠的。
祁望舒走後,餘下的兄妹兩個站在廊庑之中,相隔幾步遠。
祁清宴問:“妹妹可知你今日救下的是誰?”
祁泠:“是瑞安王府的孫子。”
“不光如此。”他好心補充給祁泠聽,“既是王府的嫡孫,也是獨孫。瑞安王二十年前還是個落魄庶族,身有弱症,無人肯嫁,娶了曾氏,兩人生的兒子先天不足,身有殘缺,兒再娶妻,好不容易得來的孫子,如今五歲,尚不會說話。”
他語調緩慢,祁泠卻從中聽出幾絲嘲諷意。她看向四周,除了候在門口随他一起來的小童,和逗着小童的銀盤,再沒有其他人能聽到兩人說話。
她悄悄問:“那瑞安王府既無功勳,也無能撐起門楣的子孫,為何能如此得聖眷,僅因為是皇親麼?”
祁清宴望她一眼,她歪頭看着他,眼裡沒有一點救了王府嫡孫待價而沽的算計功利,全是事不關己的好奇。
他沒想到二房能将她保護得這般天真,倒是用了心養的。靜默片刻,道:“今上和瑞安王一同長大,随先帝起事,将家中妻妾子嗣托付給瑞安王夫婦照料。兩位皇子由瑞安王妃親自看着長大的,尤其是失了親母的五皇子。”
“故而,隻要不改朝換代,瑞安王府的煊赫還久着,今上隻有兩個成年的兒子,無論誰繼承大統,都不會虧待位如養母的瑞安王妃。”
祁泠聽得認真,心裡在琢磨着其中厲害關系。今上怕沒了命,将妻兒托付給那時的還未成為瑞安王妃的曾氏,那便是極好的交情,妻兒又被護得周全,也怪不得瑞安王妃如今被衆人捧着敬着了。
瑞安王妃地位高,想來她的話少有人不從。祁泠忽而想起消失不見的引路宮女,不知從何處來的披風,為何祁清宴會笃定今日退婚……
當真是巧合麼?
祁泠試探問:“堂兄,我要用這份恩情去求瑞安王妃退婚嗎?”
祁清宴還未答,一個小厮模樣的高個男人出現在門口,候着的小童未攔,反倒跟着小厮一同進來,看起來很是熟稔。
小厮走到近處,行禮後對祁清宴道:“郎君,前面出事了。”
祁清宴勾唇,又讓人看不清情緒,望了眼祁泠,“你不好奇出了什麼事?”
若是事情與她無關,祁清宴又怎會直白問她。祁泠心中重重一跳,有了預感,順着他問:“何事?”
小厮語氣平淡,滿臉公事公辦,“是盧家郎君和杜家娘子私下相會,但出了意外。前面幾家長輩正在商議此事。”
祁泠聽得雲裡霧裡,不甚分明,盧肇月和他表妹杜氏總是走在一處,被人看見了說是表兄妹親近些也無可厚非,發生什麼能讓人說是意外?
她想着,便也問了出來。可小厮擡眼看祁清宴,閉緊了嘴,沒出聲。
祁泠正疑惑着,祁清宴走近,一抹清苦的氣息撲面而來,他擡手,扶起她鬓邊欲要滑落的發钗,喚她一聲,“妹妹。”
對着她的視線,他微微一笑道:“同是祁家人,做兄長的,教妹妹一件事。有些事,不必低頭求人,動動手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