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常出門的郎君娘子精力充沛,可祁望舒與祁泠是兩個宅的,折騰了大半日都有些累到了,盥洗沐浴後便早早睡下。
一夜安眠。
翌日,嬬娘端來些她親手做的蒸餅、湯餅,配上腌制的鹹葵菜和清蒸的冬瓜,用過了早膳,又問兩人要去何處。
祁望舒道:“尋常的山水自是沒什麼看頭,要是有好去處,建業知曉的人定然多,早尋着來了。可有什麼亭子?周圍有水就好,無論溪水河水,趁着涼快意思,我與妹妹呆一日便好了。”
嬬娘少了昨日的害怕,知曉來的兩位娘子都是好說話的人,沒有追究從前事的意思,她松了一口氣,想了會兒才道:“莊子後面小山上有個亭子,景色倒是好看,不過路又陡又窄。”
“再将田莊的近日賬本帶上,我在那處看。”祁泠道。
莊子後面是山,群山連綿起伏,翻起層深層淺的綠浪來,索性亭子離得近,處在低矮的山腰上。從小路沿着溪水走,小半個時辰的路便到了。
亭為無名亭,正處山間,旁側流水潺潺,不知名的樹蔭蔽日。
祁泠在亭中石椅中歇息,銀盤在旁邊小溪裡摸魚,一半婆子留着,另一半跟着祁望舒往山上走。
祁泠的賬本還沒看完,祁望舒已然帶着瑞音和婆子歸來。
她頭上忽而多了一物,些許花香芬芳彌漫,沁入鼻中。她伸手摸去,花葉簇擁,柳條為環。
祁望舒鬓角簪着朵野花,她亦坐下,笑着湊近來看,“妹妹也是認真,三哥教你你就認真,依我說,不如交由三哥好了,讓他管着,每年把銀子送到妹妹手裡,省的妹妹費心。”
“嫁了人,難再見面,不好勞煩兄長。”祁泠看的也煩,索性不再看。
婆子将帶來的食盒打開,又拿出幾壺酒來,祁泠看的心驚,祁望舒似逛得開懷,笑着:“是我帶來的,妹妹沒喝過?”
祁泠搖搖頭。
馮夫人不喜女兒家沾酒水,祁泠在江州時每日雷打不動的去馮夫人面前請安,從不敢沾染酒氣。
祁望舒倒了一杯,推到祁泠面前,她自己直接喝了一杯,笑吟吟地:“酒可忘憂,亦可生喜,他們喝慣了的,女兒家為何不能以此取樂?”
周圍是樹葉被風吹動的沙沙聲,偶爾響起幾聲猿啼,味道原是清新,又混着花香,讓人身心愉悅。
莫名忘了規矩。
祁泠也端起酒盞,小口抿了起來,不過太辛辣,她隻能一小口一小口,就着糕點用。
祁望舒問:“興之所至,妹妹可會琵琶?”
祁泠又搖頭。
祁望舒:“琴也可。”
祁泠道不會,祁望舒驚訝過後,遲鈍的腦子想起來了她生母的事,故而道:“無礙,姐姐今日以樂娛妹妹。”
她坐在旁邊,唱着悅耳小調,彈着琵琶。
瑞音到祁泠身邊,聲音小,語氣帶着心疼道:“三娘子莫怪,我們娘子其實是愛喜愛鬧的人,隻是少有能玩的來的姐妹,出去又……無論夫人和老夫人怎麼說,她也不喜出去。”
祁泠依稀明白了,外祖家是好,可祁望舒改姓為祁,久住祁家,外面總歸有些風言風語。祁觀岚不在乎,可祁望舒無法置若罔聞。
此刻心靈相通,不忍祁望舒孤寂,她起身道:“妹妹不通歌樂,今日以舞相伴,可好?”
祁望舒醉倚琵琶,當然應允,祁泠随着她的樂聲,動作輕盈,似花随風舞。
祁望舒看得癡癡笑,祁泠面子薄,又牽起祁望舒的手,拉她一起來舞,兩侍女也也跟着一同。
歡聲笑語,山水間尋一樂。
……
月明星稀,祁泠醒來時頭疼欲裂,嗓子間火辣辣的痛。
從山間歸來,晚上她與祁望舒又用了些酒。
祁泠已記不清自己說了什麼,隻知曉姐妹談心,講出去不少事。她捂着頭坐起身,重重咳了幾聲也沒能将嗓間難受意壓下。
睡在她身旁的銀盤翻了個身,把被子抱得更緊,沉沉睡了過去。
迫切渴望清涼的水。
祁泠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從銀盤身上跨過去,在桌邊倒了杯茶水,甘甜的泉水滑入喉間,好受了幾分,不過頭還疼的厲害。
她披上外衣,走到院中吹風,望着一輪殘月,月色覆于她身,晚風從身旁吹過,帶起一點寝衣的波瀾。
舒服多了。
身後忽而響起一點聲音,她轉頭望去,莊子極高的圍牆下竟有一黑影,似乎是一人,全身裹在黑袍之中。
她駭了一跳,心跳如雷,渾身的血都涼了,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反應過來,拽起裙角往屋裡跑,祁望舒與一衆婆子都在。
屋裡人多——
可那人也發現了她,怕她喊叫,幾大步追上前來。
一隻手握住她胳膊,須臾之間便被拉進懷裡。祁泠手腳一同使力,掙脫,可身形差距太大,那人力氣大,緊緊靠在她身後,一隻手攬住她腰。
濃重的血腥氣傳來,祁泠害怕得發抖,莫不是什麼亡命之徒?
她張口欲喊,被人用掌心捂住。
腥甜的血腥氣中混着絲熟悉的冷香。身後之人克制着痛意,呼吸不穩,将聲音壓的極低:“别喊,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