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杏也不生氣,反倒笑了,“師兄這是擔心我,我都明白的。”
聞言,邬妄垂眸,給量人蛇掐了個淨塵訣,“誰說我是擔心你?”
他的語氣很淡,“不必自作多情。即便你不主動進來,我也會拉你進來。”
“過來。”他側過臉,指尖凝着淨塵訣,“髒。”
甜杏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蹭蹭蹭朝他跑了過來,“師兄!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啦!”
“我不是你師兄。”
這話邬妄已經說厭了。
甜杏卻沒聽煩,她認真地糾正他,執拗得可怕,“隻要殘骨認你,你便是我師兄,錯不了。”
“再說了,你可是從我的召魂陣裡出來的,此前這陣可從未成功過。”
聞言,邬妄輕笑,“如此說來,你要找的究竟是你師兄這個人,還是這個身份,亦或是殘骨所認的主?”
甜杏愣了愣,“憑心而動,我的心也錯不了。”
“倘若錯了呢?”
“我不怕錯,隻怕錯過。”甜杏目不轉睛地盯着他,“隻要有一絲相像,哪怕一點,我都不會放過。”
“随你。”邬妄撣了撣衣袍,失去了再問的興趣,“我的殘骨你一直背着,為何不放乾坤袖裡?”
聞言,甜杏下意識反手摸了摸背上的包袱。
“裝不進乾坤袖裡。”她老老實實地回答,“裡面太小了。”
“那便給我吧,”邬妄伸出手,他的手指修長,卻不似他的臉那般漂亮,指節布滿了老繭,“我能裝得下。”
他說話時眉眼微彎,露出一個笑來,如冬去春來百花開,溫潤通透。
甜杏卻絲毫猶豫也沒有,“……不用了。”
“我習慣了這樣背着。”
……真是媚眼抛給瞎子看。
“嘴上追着我喚師兄,”邬妄收起笑,握住金鱗傘柄,站起身來,柔軟的發絲垂在臉側,“實際上防我如防賊。該讓我如何信你?”
甜杏也站起身,盯着他垂下的發絲,難得走神了一瞬:師兄如今變化真大,連頭發也不愛束起來了。
她回過神,扭頭看向旁邊蠕動着的胃壁,蹩腳地轉移了話題,“師兄既然進來,應該是想好了對策吧?我們要怎麼出去呀?”
邬妄:“我不知道。”
甜杏:“啊?”
量人蛇順着她的裙擺往上爬,縮小身子,繞着她的手腕盤了幾圈,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你們慢慢想,記得把本蛇也帶出去就行。”
“我入鐘鼓口中,”邬妄仰起頭看落下的酸雨,“隻是在他腹中察覺到了殘骨的氣息。”
好巧啊,甜杏也是這樣的。
當年逃下山時她并未把師兄的屍骨全部帶走,這十幾年來從未停止過搜尋,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了,必須要親自進來才能放心。
甜杏:“那、那現在師兄找到殘骨具體的位置了嗎?”
“找到了。”邬妄一隻手握着傘,另一隻手腕翻轉,拿出一柄與之前截然不同的劍,狠戾地插入腳下,“在這。”
“噗嗤”一聲,劍入三分,鮮血噴湧而出,暗紅色的胃壁瘋狂地蠕動着。
甜杏聽到了鐘鼓的尖嘯,随後他猛地甩尾,胃壁一時左右晃了晃。
千鈞一發,她隻來得及以袖掩面,身上被血淋了個透,看着好不滑稽。
她看着腳下的肉塊,努力穩住身形,“這條魚……呸、龍……呸,這隻妖的皮也太厚了。”
都捅成這樣了,也隻是流點血,連底下的殘骨也未露出來分毫。
邬妄也看着腳下的肉塊。
“哦。”沉默片刻,他悠然換了個方向,輕描淡寫道,“捅錯了。”
說完,他扔掉手中的劍,指尖輕擡,劍影于頭頂浮現,瞬間分為無數道,同時朝四面八方射出。
聲聲沉悶如小石落入水池,而後“噗嗤”“噗嗤”幾聲傳來,胃壁的四面八方都開始噴湧鮮血,鐘鼓吃痛,惱怒地猛烈掙紮,胃裡一時天旋地轉。
“哼!”他的聲音傳來,猶如大鐘悶響,恨恨道,“本大爺的胃液可腐蝕萬物,本大爺倒要看看,你們兩個蝼蟻能堅持多久!”
邬妄仍穩穩地撐着傘,“錯了。”
鐘鼓:“嗯?”
“我非蝼蟻,”邬妄彎了彎眼,“她才是。”
被晃得七葷八素正努力躲進邬妄傘下的甜杏:“?”
鐘鼓頓時被氣得七竅生煙,挺起肚子,往瑤光殿的廢墟上撞去,“喂、喂!死邬妄!本大爺一定要弄死你!”
胃壁上,暗紅色的碩大肉塊蠕動得更快更急,腥臭的黏液從裡面滲出,伴着酸雨一刻不停地落下,溶化了剩下的食物殘渣。
連甜杏不慎落在外面的衣袍一角,一觸及酸雨,也馬上熔為一灘黑水,散發出難聞的臭味來。
甜杏躲在邬妄的金麟傘下,不免也焦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