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華服的少年盤腿坐在長槍之上,墨發用一支白玉簪端端正正地束起,聞言劍眉微挑,好整以暇地抱臂看她,“你這麼大聲作甚?”
“還不是你們白玉京的人不要臉!”
聞言,甜杏瞬間炸開,她從腰間摸出一個小本本,快速地翻着,“我師門已滅,都說了我身上沒你們要的東西,何必還追着我這個弱女子不放?”
“以多欺少,以大欺小,虧你們還自稱懲惡揚善第一門呢!我呸!”
從前她見了他總是掉頭就跑,鮮少這般,不跑反倒破口大罵,李玉照懵了一下,氣勢瞬間如流水般嘩啦啦而下。
他勉強抓住幾個關鍵詞,磕磕巴巴地反駁,“我們同輩,哪、哪裡算以大欺小?再、再說了,我們可沒、沒有自封第一,都是公認的!”
“你們這兩年是不是吃錯藥了啊?”甜杏不動聲色地往後退,手裡還在翻小本本,“不好好守着你們那天下第一,也不好好守着那破封印,跑來荒郊野嶺抓我?”
“要我說,你們的當務之急就是把腦漿搖勻了!”
李玉照被她劈頭蓋臉一頓罵,手指着她不住地顫抖,疑似失去所有力氣和手段。
“你、你、你……”
“師兄。”甜杏叉着腰,伸手指着李玉照,理直氣壯道,“殺了他。”
邬妄垂眸,讀懂了她眼裡的意思,彎了彎眼,“好。”
誰也沒有看清他是怎麼出手的,長劍便“咻”地到了李玉照的面前,不料他一個後仰躲過了,拔起地上的長槍,一躍而起,神情帶了幾分興奮,“再來!”
聞言,邬妄微微一笑,數十把長劍齊齊飛出,與他纏鬥在一起,很快便陷入焦灼之勢。
此時甜杏已經逐漸退到了邊緣,見狀掉頭就往城門口跑,還不忘大喊一聲,“師兄!”
下一瞬,耳邊吹過一陣輕風,邬妄轉眼便出現在她身側,長發飄揚,猶如閑庭信步。
李玉照想追,卻被飛劍攔了去路,與此同時,甜杏方才悄悄埋下的幾張符箓也驟然炸開,攪得他分身乏術。
見狀,他急得大叫,“喂!打不過就跑!你們無恥!不講道理!”
甜杏得意地笑,“願者上鈎!”
兩人就這般大搖大擺地跑進了城,甜杏側頭看他,“師兄好像心情很好?”
邬妄:“何以見得?”
“你一直在笑。”甜杏展開地圖,“二十四年了,師兄還記得李玉照嗎?這樣不好,明明師兄都不太記得我了。”
委屈巴巴的語氣。
“不記得。隻是突然覺得打不過就跑也……不錯。”邬妄斂了面上的笑意,淡聲道,“倒是你同這人關系挺好。”
明明是追殺和被追殺的關系。
“幼時同窗過一陣子,所以還算熟。”甜杏随口道,帶着他七扭八拐地穿過街道,到了一座客棧門口,“哦,我聞到了,玄珠的味道!”
聞?
邬妄緩緩地皺起了眉。
她輕快地跳過門檻,進了客棧後直奔最裡面的那張桌子,熟稔地攬住一個人的脖子,“玄珠!”
被攬住的人握住甜杏的手,轉過身來。
邬妄打量着他。
那人一襲白衣勝雪,柳眉杏目,唇色蒼白,面色也蒼白得幾近透明,卻襯得鼻梁上那顆痣更紅,整個人仿佛置身于雪地,連眉眼間也凝着霜意。
——雖然現在外面的确是在下雪。
邬妄的視線停在他鼻梁上那顆紅痣上。
弱不禁風。他在心中下了定論。
“小溪姑娘。”宋玄珠見到她,眉眼間頓時綻放出溫柔的笑意,“你瘦了。”
裝模作樣。
邬妄在心中追加了一條。
甜杏卻是沒笑,蹙着眉,“玄珠,你的手怎麼那麼冷?”
自進入寒酥城開始,她便看起來松懈許多,說話時尾音上揚,顯得親昵又自然。
“不礙事。”宋玄珠輕咳一聲,“小溪姑娘的手很暖。這位是……?”
“哦!”甜杏這才反應過來,給他介紹,“這位是我師兄,邬妄。”
“師兄,這位是玄珠,他的醫術可厲害啦!”
聞言,宋玄珠輕輕地笑了兩聲,“宋某不過會點雕蟲小技,邬兄不必當真。”
他伸出手,“邬兄幸會,在下宋玄珠。”
邬妄卻連半分眼神都沒施舍給他,徑直對着甜杏說道,“我要上房,你睡地闆。”
兩人身上帶着天雷引,住在一間房确實比較方便。
至于上房,師兄說什麼就是什麼。
甜杏點頭,“好。那就來兩間上房。”
“小溪姑娘。”見她要走,宋玄珠連忙拉住她,“出門在外,不宜奢華,我跟以前一樣通鋪就好了。”
說着,他湊近她耳邊,輕聲道,“錢不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