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杏驚得出了滿身冷汗,還沒來得及絕望,就感到手腕處傳來了一股不一般的拉力。
——來自生門外面的拉力。
她擡起頭,眼神亮晶晶的,壓低了聲音,卻難掩激動,“師兄!”
邬妄:“嗯。”
果然是绫緞在最後一刻伸出生門,被外面的李玉照拉住了!
“不能把它帶出去。”甜杏警惕地看着不遠處惡鬼,見它突然停下,小聲問道,“師兄,它為什麼不動了?”
邬妄遲疑了一瞬,神色變得凝重,“它在自爆。”
從第一次被李玉照穿心而過,就開始醞釀的自爆。
甜杏下意識地擋在了邬妄面前。
“師兄,你先走,我殿後。”她輕聲道,“不用擔心我。”
說着,她似乎是想起什麼,又補充道,“也不用同情我或者欠我人情的啦!我們可是一家人!”
“沒人擔心你。”邬妄偏過頭,聲音裡帶着一絲惱怒,“我不是你師兄,想死随你。”
更不是一家人。
“算了。”他像是放棄抵抗,“你想叫,就随便你吧。”
甜杏沒忍住笑了,“師兄的嘴巴真是讨人厭。”
惡鬼身上腐朽的味道愈發濃郁,身體已經完全被腐蝕,溶為了一灘惡臭無比的液體,正咕噜咕噜地冒着泡,不斷地膨脹,眼看着就要炸開。
甜杏攥緊李玉照的長槍,腦海中的那根弦繃得發緊,做好了随時将邬妄踢出生門的準備。
不算漫長的等待中,她緊張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神智卻是無比冷靜。
在逃亡的十九年中,這種情形對她而言并不陌生,這次也一定能逢兇化吉。
撲通。撲通。撲通。
心跳的聲音被拉得無限緩慢,膨脹的惡鬼突然炸開,甜杏袖中飛出兩張符箓定住邬妄的雙臂,而後一腳毫不留情地踹向他。
瞬時,兩人順着沖擊力往相反的方向飛去。
一人往生門,另一人迎戰。
沖向惡鬼的時候,甜杏飛快地解開了手腕上的绫緞,而後抽出背上的殘骨,咬破舌尖,精血噴灑在殘骨上。
金色的咒文浮起,她才剛揮起殘骨,手腕便被一隻冰涼的手抓住了。
甜杏驚愕地扭頭,邬妄俯身,叼起定住另一隻手臂的符箓,忽地輕笑,黃符迎着風獵獵作響。
他擡起手,指尖夾着一張眼熟的符箓,眉輕挑,像是終于揚眉吐氣,“你以為隻有你會這招嗎?”
恍惚間,甜杏以為自己見到了十四歲的徐清來。
下一秒,光芒閃過,兩人位置互換,甜杏回到了生門前。
邬妄則被濃稠又腥臭的液體包裹。
他的臉上露出了無法忍受的表情。
“師兄!”
甜杏要追過來,卻被绫緞擊中胸口,生生往後退了數米,後背貼上了冰冷的石門。
她的指尖下意識地摳住石門,忽地低頭,“師兄!生門還沒關!快!我們一起走!”
“咔嚓”、“咔嚓”。
蠕動的黑色液體瞬間膨脹數倍,“砰”的一聲炸開,濃烈的火焰紛飛,将邬妄整個吞噬其中。
甜杏瞪大了眼睛,全身都在發抖。
她張大了嘴,卻沒發出任何聲音,掌心聚起靈力,一掌拍在石門上,直奔向火海。
忽地,火海的上方突兀地升起一道魂體。
那人緊閉着眼,整個人都被淡金色的光芒包裹着,鼻梁上的紅痣也閃着淡淡的熒光。
如此熟悉的容貌,實在貌美,也實在可惡,令她氣得恨不得錘着他,大哭一場。
隻見他仍閉着眼,輕擡手,一道巨大無比的劍影便豎劈而下,硬生生地将火海一分為二,中間裂開一道巨大的縫隙。
身側閃過一陣風,甜杏被一隻冰涼的手抓住後頸,她尤想回頭往後看,卻被死死地摁住腦袋,鼻腔内充斥着濃郁的血腥味。
在火海奔湧侵襲的那一瞬,甜杏被一把拎起,速度極快地穿過生門——
兩人狼狽地撲到了地上。
李玉照早就等得心焦,一聽見動靜,連忙跑了過來,扶起甜杏攬進自己懷裡,“怎麼樣?怎麼樣?沒事吧?”
甜杏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便一把推開他,四處尋找着邬妄的蹤迹,“師兄?師兄!師兄你怎麼樣?!”
在無人看見的角落裡,他早已掐訣清除了身上的血迹,此時一身黑袍嶄新如初,金絲滾邊如浪,看着再好不過了。
聽見甜杏的聲音,他默默咽下喉間的血氣,佯裝不耐煩地轉過身來。
“如你所見。”他背着手,面上風輕雲淡,“安然無恙。”
甜杏先是松了一口氣,很快又提了起來。
她狐疑地盯着邬妄背着的手,語重心長道,“師兄,受傷了沒什麼丢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