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師臉上隐隐露出些得意,一把掀開上面的黑布。
狹小的金絲籠裡,蜷縮着一名男子,兩隻手被鎖着,頭半垂着,枯草般的頭發順着垂下,隻露出精緻的下巴,嘴唇蒼白幹裂。
甜杏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她想起量人蛇昨夜未完的話,又去看葉蓮心。
葉蓮心咬着唇,看着她眼帶乞求。
“娲皇補天隕落之際,力量曾化為一粒仙種。”拍賣師娓娓道來,“這粒仙種落入大地,融入數株花草樹木中,若是心甘情願地奉獻,以其心為引,遇傷枯木逢春,而妖鬼食之,脫胎換骨,人類食之則……”
他賣了個關子,“直奔九重天。”
“而這隻槐樹妖體内,便有仙種的力量。”
“就算真有你說的這般神奇,”有人嚷道,“我又如何讓它心甘情願奉獻?”
拍賣師輕笑:“近來月圓,妖族洗髓,最适獻身。但便是各憑本事了。”
開始出價。
甜杏又去看葉蓮心,她卻低垂着頭,視線落在籠裡的槐樹妖身上,手指攪了又攪,并不看她。
奇怪,她不是說到時籌碼自會送到她手上嗎?
所以現在籌碼在哪?她要用什麼拍下這隻妖?
雖說使用條件有些苛刻,但還是有不少人心動,出價得差不多的時候,侍從又推上來一個籠子。
裡面同樣關着一隻槐樹妖,容貌稚嫩,一身青衣血迹斑駁,身周都是落葉和斷枝。
她瑟瑟地擡起頭,看見甜杏時瞳孔一縮,明明認出了她,卻沒有再次開口求救。
她蜷縮在籠子邊緣,盡可能地往另一隻槐樹妖的方向靠,身子止不住地抖。
她的唇一張一合,甜杏看得很清楚。
——她在叫“兄長”,亦是在說“我怕”。
邬妄擡眸看了甜杏一眼,可惜她實在專注,并沒發現他的目光。
葉蓮心仍一動不動地盯着拍賣台,甜杏蹙着眉,突然福至心靈,低頭看了看自己懷裡的兩把劍,臉色頓時變得難看。
若說足夠的籌碼,她的确是有,就在上一刻,被李玉照親手送到了她的手上。
她絕不可能再将殘雪拱手讓出。
但……
她扯了扯邬妄的衣袖,“師兄……”
邬妄伸出手,在她驟然變得亮亮的目光中,突然生出一些惡劣,一點一點地把衣袖從她手中扯出來。
“師兄……”甜杏的嘴瞬間癟了癟。
“一百五十顆破劫丹,還有哪位要出價嗎?”
甜杏猛地向前,拽住李玉照的衣領,“你身上還有什麼好東西?有沒有多的白玉令?”
她的視線直勾勾地盯上他手中的長槍。
李玉照立馬警惕地護住,“我警告你别打懸荊的主意嗷,你想拍下這兩隻妖?我身上沒有比一百五十顆破劫丹更值錢的東西了!”
甜杏輕哼一聲。
“看來是沒有了。那麼,一百五十顆破劫丹……”
突然,“砰”的一聲,矮桌被站起的動作帶翻,沉默了一整場的葉蓮心猛地站了起來。
籠子裡的槐樹妖微不可察地擡起頭,看了她一眼。
“你幹什麼?”葉聖蔺壓低聲音,“還不給我坐下!”
葉蓮心抿着唇,沒說話。
拍賣師不過是愣了一瞬,很快又反應過來,“那麼,一百五十顆破劫丹……”
他話才說了一半,邬妄突然動了,他抽出甜杏懷中的殘雪劍,随手擲向拍賣台。
“我出——殘雪劍。”
他的動作優雅,速度卻很快,快到等甜杏反應過來時,手背上隻殘留着綢緞轉瞬即逝的冰涼觸感。
她伸出手,沒來得及抓住他的衣袖,他便已經一揚袖袍,朝呆愣的拍賣師輕點下巴,“不夠麼?”
甜杏當即果斷地收回手,把剩下的殘骨劍也收起來,和邬妄一同看向拍賣師,揚起下巴,“還不宣布?”
以價值一道白玉令的殘雪劍為籌碼,顯然比剛才的李玉照更令人震驚,衆人紛紛觀察着高台上面生的青年,暗自揣度他與白玉京的關系。
然而這些邬妄都不關心。
拍賣師落槌。
拍賣會也随之結束,侍從推着兩個籠子上樓,其餘賓客紛紛散去。
邬妄理了理衣袍,也要走。
“師兄!”
“邬妄!”
甜杏和李玉照同時攔住他的去路。
李玉照面色不虞,“我給江甜杏的劍,你憑什麼拿來拍賣?!”
聞言,邬妄掀起眼皮,懶懶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甜杏,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這不重要。”甜杏一把推開李玉照,“師兄,你用殘雪拍賣,定然是早就想好了取回的法子對吧?”
邬妄:“我不知道。”
她就知道會這樣,但——“那殘雪怎麼辦?”
“不要了。”
邬妄的餘光瞥了眼被推上來的籠子,“來了。”
侍從微笑:“幾位仙長,這是你們拍下的藏品,請查收。”
邬妄颔首,侍從行了禮,垂着頭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