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大人救命之恩。”
侍從一離開,那日甜杏遇見的槐樹妖當即伏跪在地上,聲音裡是掩不住的激動,“槐音感激不盡。”
甜杏壓下急躁,先替他們開了籠門,“不必謝我,今日我們會離莊,到時便放你們自由。”
槐音沒急着從籠中出來,反倒是又磕了幾個響頭,“槐音說的話一直算數,我願以身補足大人的妖丹,以報大人之恩。”
她話音才落,另一隻一直沉默的槐樹妖便動了,他從籠中出來,死死地攥着槐音的手腕,不許她動。
他看了邬妄一眼,朝甜杏低下頭,“槐音不懂事。”
“我會替大人拿回那把劍,并替大人補足妖丹,隻求大人送槐音安全出去。”
“兄長!”
“閉嘴。”槐桁輕斥她。
“不必拿了。”邬妄突然開口,“送死沒意義。”
李玉照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聽得滿頭霧水,正要開口,卻被甜杏一把捂住嘴,她看向邬妄,“師兄,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邬妄厭倦地垂下眸,又擡眸,看向李玉照,“趁天色未晚,早些上路吧。我在莊門口等你們。”
說罷,他繞過兩隻槐樹妖,徑直出了門。
“他們先交給你!記得叫上玄珠!門口見!”
“什麼?喂喂喂!江甜杏!”
甜杏急匆匆地交代了李玉照一句,便丢下一人兩妖追着邬妄而去。
“師兄、師兄,師兄!”她喘息着,想去拉邬妄的手腕,“我不明白!”
邬妄側身,躲過她的手,腳步不停。
“師兄!”甜杏又急又氣,“你就這樣不要殘雪了?它可是你的本命劍!”
“我早便說過,用什麼劍,于我而言已經無所謂了。”
“拿回殘雪也沒有意義。”
眼見藏劍山莊的大門就在前方,邬妄停下腳步,轉過身,手中握着一柄長劍。
他面無表情地翻轉手腕,呼吸間,數十把劍一一現出,又被他随意地扔在地上。
他直直地盯着甜杏,目光裡不帶任何感情,“劍,我有很多。”
“可是殘雪獨一無二,僅此一個!”
“你十歲時親手煉出第一柄劍,取名殘雪,十四歲時殘雪因小師叔斷柄,你險些同他拼了命,十五歲時你手握殘雪,一劍破長空,位列玲珑榜第一!”
“說起徐清來,世人先想起的一定是二十四年前的那驚鴻一劍。”
“怎麼會沒有意義呢?”
甜杏面露難過,“師兄,難道你連這個也忘了麼?”
師兄怎麼能、怎麼能把她和殘雪都忘了呢?
“藏劍山莊的守衛森嚴,”邬妄像被燙了般匆匆收回目光,垂下眸,輕揉額角,“僅憑你我,不過送死而已。”
“誰說要讓師兄去了?”甜杏眼睛微亮,“我去就好了,我又不怕死!”
“那也——”
邬妄提高了音調,又猛地頓住。
他的下颚驟然繃緊,像是意識到什麼,掉頭就走。
甜杏看着他突然變差的臉色,不明所以地追上去,“師兄?師兄你怎麼了?”
“師兄?你若是再不理我,我這便殺去藏劍山莊庫房!”
誰知邬妄軟硬不吃,“想死随你。”
甜杏頓時傻眼,但她話已經放出,收回來哪裡還有面子,她恨恨地跺了跺腳,咬咬牙就要往回跑。
誰知還沒跑出一尺,冰涼的绫緞便從身後席卷而來,熟練地将她纏了幾圈,拉了回來。
她被裹成粽子,橫躺着,懸在半空中。
“師兄這是怎麼了?”甜杏飛快地扭頭,眼裡是得逞的笑,“不是說想死随我嗎?”
然而下一秒,身上的绫緞驟然消失,她“啪嗒”一聲狼狽地摔在了地上。
邬妄哼笑一聲,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輕揚下巴,“随你。”
甜杏:“那我走了?”
邬妄颔首。
“我真走啦?我殺去葉聖蔺庫房了!”
甜杏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來,作勢要往庫房的方向跑,“師兄,我一定會把殘雪帶回來的!”
邬妄唇角似笑非笑,抱着雙臂,懶洋洋地點頭,“我相信你。”
他身後是一片霧與雪天,烏發随意地在腦後攏成一束,風吹過時,白玉扣發出輕微的撞擊聲,發絲争先恐後地往前飛。
他那雙向來冷淡的鳳眸,此刻微彎,露出一點稚氣與惡劣,看起來竟多了一絲少年意氣。
甜杏往藏劍山莊内沖了過去,她的速度很快,架勢看起來是認真的。
邬妄放下手,兩隻手指微屈,探進袖中。
然而,在即将穿過長廊的時候,甜杏突然調轉了方向,飛快地跑了回來。
這一段距離并不算遠,驟然發生的這一切,都不過在呼吸間。
邬妄的錯愕險些沒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