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陣不是什麼高危的禁術,向來被鬼修拿來吸食别人血氣進而進補自己的,拿血陣來吸收怨氣,緩解其侵蝕,再以自己的血養自己,寒迹還是第一次見。
不得不說,很巧妙的一個法子,隻是寒儀的傷實在太重了,作用并不大。
寒迹為寒辭遠驅散了體内的怨氣——寒辭遠還渡了一些寒儀身上的怨氣到自己身上,難怪他一個正統仙門弟子能刻下血陣。
不過應當是害怕失去理智,讓寒儀陷入真正的孤境,他也沒敢渡太多。
“你這個方法治标不治本。你為我護法,我替師兄驅怨氣。”
寒辭遠點了點頭,便見寒迹将自己的木靈召出。
清潤的木靈惹得周圍的怨氣有退散之勢,蓬勃的生機替代了掌門殿裡陰沉的死氣。
草木生心,枯腐逢春,萬裡煙清化碧波——木靈·擇生!
寒迹動用了本源之力,圍繞寒儀的不是普通靈力化做的喬木,而是如玉般瑩潤的靈木。
寒辭遠看着自己多日無法消減的怨氣在此刻被壓制幾乎得毫無還手之力,怨氣越是反撲,寒迹便越是将木靈生長,壓榨着怨氣肆虐的空間。
自己身邊不過是拂過了木靈,體内便散發清明之感,再也沒有了怨氣的影子。
他此時釋然于義父能從怨氣中解放,又不能原諒自己的渺小——義父護他,護惘生域,自己卻不能幫到義父分毫。
拼盡全力,也是隻做到了“治标不治本”。他望着寒迹,思緒不斷飄遠,不知在想些什麼。
三日後,寒迹撤回木靈。
高強度的靈力輸出一停止,已經對感知麻木了的寒迹沒把控好度,從木靈上墜下,寒辭遠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寒迹站穩後揉了揉眉心,壓下喉中的腥味開口:“沒事,隻是有些力竭。如此,師兄便能安然度過這次閉關了。”
寒迹瞥了一眼地上隻剩下一池鮮血的血陣,取出一個瓷瓶将血全部清幹淨,然後告訴寒辭遠:“收拾好些,别讓師兄知道了。”
寒辭遠木然:“我不會騙義父。”
寒迹覺得頭疼:“你不主動提,師兄不會懷疑,也不會問你,如何算騙?再說了,一個普通的血陣而已,既沒拿去害人,算不得什麼大錯,不過是讓師兄知道了自責自己沒能教好你,或是自責自己竟要靠你用這種手段來救自己。”
簡而言之,都是為了寒儀。
寒辭遠無聲,隻是點了點頭。
情況已經穩定了下來,寒迹也沒敢離開,一直等在寒儀身邊,就算冒着被師兄發現的風險,他也要看到師兄醒來才安心。
又過了十來日,寒儀自昏迷中醒來。早就躲在暗處的寒迹松了一口氣。
寒儀傷重至此,卻能這麼早醒來,體内怨氣還被清退至這程度,想也知道是誰做的。
“阿遠。”
“義父,我在。”寒儀醒後,寒辭遠便一直在一邊觀察着寒儀有無異樣。
這麼多天以來,寒辭遠終于聽到寒儀說出了第一句話,酸辛湧上喉間,卻又怕自己的表現太懦弱,努力端着平靜的表情。
寒儀不知在心底醞釀了多久,再次發聲:“阿遠,我如此費力隐瞞此事,你怎能……随意告訴一個外人。”
此話一出,寒辭遠沉默,一旁的寒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性巨顫下幾乎要壓不住自己堵在心口十多天的淤血。
師兄他是不是,知道自己還在,所以故意說給他聽的?
寒迹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都無所謂了。
當寒儀再次閉目開始陷入休養,寒迹便逃了。
回到渡生軒,他再也做不到平靜。暗紅色的血順着抵住嘴的手滴在地上。
他終究和師兄成了陌路。
他擡頭望向天空想纾解自己的情緒,入眼的卻是密布灰雲。往事與現實交錯重疊,就像這看不到盡頭的黑色夜幕,壓在人間,也壓在寒迹的靈魂上,令他窒息。
師兄還願意以一人之力護惘生域,他便知道他的師兄,還有救。可是誰來救救師兄?誰又來救救他?
其實他們本不該如此,想到一切的源頭,他拿出收了滿池血液的瓶子出了神。若是用這血僞造一個掌門令,能否瞞過祖師禁制,嘗試将謹生譜帶離惘生域呢?
他不知道,但必要時候,可以一試。若失敗,也還得有退路才行。
木靈修士在進階時,木靈會逐漸蛻變,生長。大多數人會選擇将其煉制為丹藥為下一次突破做準備。
而寒迹在下定決心奪謹生譜前,他将生長的道心煉制成了一顆療愈的還靈丹。
那時他想,若是取謹生譜不成,師兄又遇到困境,這枚丹藥便是他最後的掙紮了。
可後來的變故實在是意料之外,兜兜轉轉,這顆丹藥現在竟給了辭遠。
“你必須活着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