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辭遠心下一沉,差點沒能避過他身邊的靈力爆破,還是寒迹及時出手替他解決。
也就是那一瞬間,野火從逐漸崩塌的岩縫間鑽出,下一刻,熔岩噴濺,山體不再發生爆炸,而像是風幹了的沙坡,委地而落。
眼前的情景遠遠超出了寒辭遠的預料,他心死般合上了眼睛:果然,若是火種,最快、也是最直接的解決方式便是以強力鎮壓。
緩過來後,他轉頭向寒迹,質問幾乎透過了附于眼上的白布。
焠山河是寒儀的絕技,寒辭遠雖然習過,但他可呈不出如此威勢。方才的事态并非到完全不可控的地步,寒儀怎會早早将此招施展而出?這就是寒迹說的不常出手?
“……”寒迹也被眼前的烈焰晃了神,一時不知如何回應。
也不知是不是知道真相後有了先入為主的想法,他覺得他在現在的寒臨身上看見了師兄早些年的影子,遇到危機時殺伐果決,天大的困難當前,也不過彈指間壓制。
面對辭遠的不滿,寒迹實話實說:“先前所言,我也隻是耳聞……前百年師兄出門我都避着走,我也不知……”師兄這次會如此動真格。
“看來師叔這些年過在外得還算逍遙。”現在遇到事了,在外面百年也不見得比我在地牢裡知道的多。
雖然愧于提供了錯誤的信息,但寒迹不覺得他先前百年的避讓是過:“此事是我欠考慮,但若論及前事,易位而行,你是不應比我逍遙。”
想必對待僞裝成兇手的師兄就不是眼不見為淨那麼簡單,而是忙着天天追身後砍了吧?
這點他做的還算留有餘地。
但最終,事情已經發生了,内讧總是不可取。寒辭遠隻能無可奈何:“務必觀察謝臨塵動向,做好最壞的打算。”
寒迹想,實在不行,若察覺到其動向有異,就先委屈謝臨塵一下一棍子敲暈好了。
他歎了一口氣:還是時機問題,先前太平百年,哪有契機給師兄這般出手。沒想到辭遠一出來就遇到這麼緊急的情況。
寒臨将山谷巨變鎮壓後,便又踏着碎石回來了。
沒了随處發生的爆破和沖散靈力的靈息亂流,靈術也漸漸能發揮作用。寒迹将木靈之法作用在人群中,将先前負傷的弟子療愈。
劫後初緩,有人專心療愈,有人安定識海,惘生域與玄央門幾十号人安安靜靜各守一圈。
至于渡生軒往出奇才,多的是人在什麼場合裡都能暗自閑談,心态離譜的好。
于是雖然渡生軒的人表面看着也一片靜谧,但内部已經堪稱熱鬧了。
之前為了防止因為傳訊的緣故被渡生軒衆人識破身份,寒辭遠也模仿了齊師弟的傳訊靈流,自然聽得見渡生軒弟子們的私下交流。
“辭遠公子方才那招真厲害啊,簡直到誇張的地步了。”
“實在不敢想辭遠公子和我們是一輩人……”
“天才就是天才,咱們能在渡生軒安安分分修道過活也不錯了哈哈哈。”
“是啊,非要比,人家還是掌門呢,較真起來我們還有不有活路啦。”
“太有道理了——對了,說到掌門,那焠山河好像還是寒禮掌門所創。”
“還有這層關系?還是師兄見多識廣。”
“寒禮曾創了挺多威勢驚人的招式,可惜……還得是辭遠公子争氣,不然這一式恐怕就要失傳了。”
“結果不僅沒有,辭遠公子還将其傳承至此,抛開他們之間的恩怨不談,這事上寒禮還真得謝謝辭遠公子。”
有個傳人能将前人創造的靈術發揚光大,實在不是一件易事,更何況還是對于隕落在巅峰之際的寒儀。
“呵,本末倒置。”弟子們讨論得起勁,從來都不摻和他們聊天的寒辭遠在旁忽然煞起了風景,“若非寒掌門,寒辭遠什麼都不是。”
“咦?”那人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疑惑了一陣才發現“齊師弟”口中的“寒掌門”不是他們掌門寒無痕,而是寒禮,“師弟,你是不是被先前暗侍裡寒禮那一劍給迷傻了?”
雖然他們先前都受惠于寒禮,可為了寒禮去谪砭辭遠公子也沒必要吧?
寒辭遠不想多說,回歸默然,那些人也當他們的齊師弟還沉浸在心魔中,不再理會。
調息将盡,寒迹收束了療愈靈息。
暗道已經崩塌至與外界聯通,一邊是明光,一邊是沒有盡頭的深邃,往哪邊走毋庸置疑。
寒臨先向地面探路。當他安然站在空曠之處後,傳回了地面安全的信息,于是隊伍便轉移至了外界。
周圍空間不再逼仄壓抑,呼吸都順暢了許多。
雖說深谷裡也沒太陽,總比密室裡來得敞亮。衆人剛适應外邊的光亮,沒有太陽的落日深谷天上便閃過了一個巨大的隕石,以極快的速度向深谷遠處墜落,在衆人面前上演了一把真正的“落日”。
“那是什麼?”
“太陽掉下來了?”
寒臨:“……”
薩那爾和寒迹都看出來了,那道烈焰源自寒臨的火法,至于烈火裡包裹的東西是什麼,實在是不好說。
寒臨原本将那東西鎮壓在了原來的地方,卻不想又失控了。
隕石墜落的遠處先是炸出了一個巨大的光波,映得整個深谷都亮了起來,接着劇烈的轟塌聲晃動着地面,一陣一陣的沖擊波随至,不見消停。
到底是他出手沒解決幹淨,寒臨手指曲節了一下,手背筋骨上浮,似乎有被煩到:“我去處理一下。”
寒迹下意識說:“我同你一起。”
“寒掌門那木靈還是别礙事了。”寒臨落下這句話便消失了蹤影。
寒迹收回了手,将失落藏了下來。确實,他的木靈被深谷克制,去了用處也不大。
不過師兄一人的場子,沒有旁人看着出手想必也沒那麼多顧慮。
感受到寒臨的氣息漸漸遠離,看着烏泱泱一衆人,寒迹忽然提議:“既然辭遠去處理了,我們不如還是先出去吧。”
寒迹盤算着送那群人出深谷,至出口時寒從古也該把江何意給領來了。到時候渡生軒交給他們,其餘人各走各的,自己便可與辭遠進行下一步計劃了。
完全不清楚寒迹考量的薩那爾被寒迹的操作搞懵了。
剛剛看寒迹還是很不放心辭遠公子的樣子,怎麼辭遠公子一走,轉頭就翻臉。
不過謝臨塵隐瞞身份在這,薩那爾本就想早些離開,以免節外生枝。現在由寒迹說出抛下辭遠公子這個提議,他自己不用做這個壞人,也少了不少壓力。
惘生域的人一聽要抛下掌門自然是不依的。
雖然他們留在這,要真出事也沒什麼用,甚至可能成為寒臨的拖累,但道德上實在是讓步不了,直到領隊弟子收到寒辭遠讓他們離開的命令,他們才願意跟着寒迹一行往外走。
經曆方才的巨變後,這條路不同于先前鋪滿植被,而是被焦土沙石覆蓋。
那内丹未被寒臨制住,深谷上空的山體便随時可能存在危險,不能如進來時那般借寒迹木靈開路而行,隻能踩着碎石在地面行進。
眼見離出口越來越近,出谷心切下衆人腳步漸漸加快。
可越是向前,陣陣悶響的鼓聲越發清晰地從出口方向傳來。
警惕間,一個巨大的光幕顯現在深谷上空。
衆人刹住了腳步。
他們這才想起來,剛進谷時,深谷便存在空間封閉問題,隻是當時說是說“封閉”,卻無人看到深谷上空有什麼,直到現在這個巨大光幕的出現。
寒迹看着忽明忽暗的光幕,算算時間,江何意該到了。
許是發現深谷被封閉的事,她主動對結界展開攻擊才有了那些敲擊聲,也是她的靈力攻擊才讓光幕顯現。
“辭遠,你當時是如何進來的?”寒迹暗問。
“我緊随你們身後入谷,當時深谷并未封閉。”
寒迹分析着:“現下何意師妹既在外進攻,至少說明深谷已是不能入,可先前我讓從古出谷時,并未遭阻攔。”
封閉問題在寒從古出谷之前就發現了,所以寒迹當時還謹慎地以木靈對其進行庇護,待寒從古出谷後,才撤回木靈,那時的深谷還是可以出去的。
寒辭遠看着寒迹身後跟着的人面面相觑,原來他們打着能自行出谷的想法才想先行離開,現在前路受阻,薩那爾也遲疑着思索着什麼。
寒辭遠道:“我先行探路,一探出谷之實,二引援兵來此。”他幾乎沒有猶豫,給出了方案。
“辭遠,你又要單獨行動?”
“破陣迷障是我所長,但若你們皆在我身後,甚至等到義父回來,我不便出手。”
寒辭遠将利弊呈上,寒迹這才想起,當時辭遠破月觀羅盤時,用的是隐藏弟子的身份。
那時的寒臨不在,也沒有那麼多營救回來後,多出來的那些沒那麼可靠的弟子。
這樣看來,若要在辭遠的幫助下盡早出去,辭遠先行将出口局勢探明是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