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江引一噎,“但,但師叔受了好重的傷,還被卷進深谷了。”
“既然沒死,那便先等等,看代掌門如何說。”
“啊?”江引懵了,什麼代掌門,師伯還留了這一手?是寒從古嗎,“從古師兄在哪呢?”
江引沒看見寒從古,隻看到了來得稍遲一些的“齊師弟”。
“齊師弟怎又回來了?”江引不解,師尊既來了這,那位不願露面的散修出了深谷,還回來做什麼?
“不講規矩,見過代掌門!”江何意當衆指責着江引,為“齊師弟”立威,“他不回來,你師伯又不在,誰來理事?”
江何意當然也知道真正的齊師弟早已回到渡生軒,眼前這個必然另有他人。但寒迹既放心将掌門印拓印與他,受代掌門之職,定然是有打算的。
江引這才看到“齊師弟”額前的灰色的掌門印,大震——
不是???
“方才,發生了什麼?”“齊師弟”還是原來的聲線,說話時的感覺卻截然不同,不怒自威。
寒辭遠察覺到深谷巨變時,不惜冒險暗用了溪泓之力才加快了江何意和溫知與突破谷外結界的進度,卻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他注視着正處于與世隔絕狀态下的深谷,雙目附着白布,依舊給人一種眼神很恐怖的感覺。
深谷裡,寒迹與寒臨都被甩入了一個狹縫當中。
“寒掌門倒是有魄力,靠着木靈斷絕了深谷與外界聯通的空間,也不知道給自己留後路了沒有。”寒臨周身燃起流火,觀察着四周向内走動。
後路?寒迹無力地想,他不過是賭一把自己能不能活到辭遠帶援兵回來救他罷了。把師兄帶進來确實出乎他意料,但依師兄的本事,想必此處對他來說造不成威脅,隻是怎麼出去的問題罷了。
“抱歉,辭遠,我無意牽你入局。”寒迹扶着牆,一瘸一拐地跟着寒臨。
“無意便無可厚非?”寒臨譏諷着寒迹——寒迹難得這般低聲下氣,他當然不會告訴寒迹是自己選擇随木靈入谷的。
寒臨隻是針對這次的事做出評價,可這時意識有些模糊的寒迹腦子裡卻閃過了很多畫面。
他很想說,不是的,他已經知道錯了。
但面對此時的寒臨,他還是不能開口。隻是有的話同心肺中的淤血一般,咽着實在讓他喘不上氣。
終于,他忍不住拿出先前的問題,當着寒臨的面問道:“辭遠,你當真,很讨厭我嗎?”
沒想到寒迹在這種時候竟忽然冒出這樣一個奇怪的問題,寒臨回頭看了他一眼。
寒迹現在失血過多,靈脈空空,最主要的,是内傷實在太嚴重了。剛才更是本源之力消耗過甚,此時的他臉色發青,唇色蒼白,看着就沒一副好活了的模樣。
寒臨不想與他有太多肢體接觸,漫不經心的一眼過後,破天荒好心地用靈力攙了一下寒迹,讓他不至于走着走着撲在地上。
随即,寒臨背着寒迹答道:“自然。”
輕飄飄兩個字,砸的寒迹更加脆弱。
“為什麼。”寒迹不知是因為疼還是因為别的什麼,聲音不複往日那般穩重,“因為我當年騙了你嗎?你還在怨我離開惘生域?”
“寒掌門既然有猜想,又何必多問?”
“不一樣……你可曾怪過我……”
怪那時,我不在你身邊。
“寒掌門問的倒是稀奇,怪與不怪,寒掌門難道會在意?”
寒臨沒回答寒迹任何問題,隻是不斷反問去噎他。
為什麼連這點也要模仿的這麼像啊……寒迹心底發苦,他隻是想聽到一個答案,想聽師兄親口說的答案。
要不然,萬一他死在這,真的要死不瞑目了。
“辭遠,對不起,你能等等我嗎?”似乎覺得寒迹那苦巴巴的聲音有些煩,寒臨不知不覺便走得快了些,他有些跟不上了。
看着寒臨遠去,重傷下的他少了些算計,心裡話便再也壓不住了:“再多等我一下。”
讓我再想想辦法,我會追上的。
不要再離開了。
我不想再隻能在心魔裡看你的身影了。
寒迹何時這般軟弱過?寒臨原以為看寒迹受苦,他應當是舒暢的,可事實卻顯然并非如此。
許是陌生的環境就是讓人不适,在這個鬼地方,一股無名火在寒臨心底一直未熄。
既找不到火的來源,便統統歸咎于寒迹身上——寒臨覺得寒迹做起事說起話來真是前後矛盾,讓人看着就來氣。
剛才逞能的是他,現在怕死、擔心被丢下的也是他。在弟子們面前就那麼能裝?裝給誰看?
難不成寒迹以體面作道心?
因為凡人一生太短不夠體面,所以問道求仙?因為長老的位份不夠體面,所以跑出去當掌門?因為在衆人面前失态不夠體面,所以要死要活也要強撐?
寒臨什麼少見的道心沒見過,這般想想竟也覺得詭異地說得過去。
那在自己面前就不要體面了?
有病!
寒臨回頭放着狠話:“寒掌門放心,謹生譜一案雖未公開,但你我心知肚明,我不會讓你死的那麼輕松。”
“好,我信你。”寒迹聞此,話語裡踏實了不少。
……聽不懂好賴話?
話雖如此,寒臨還是放慢了腳步。可走着走着,身後還是漸漸沒了動靜。
寒臨回身,才發現寒迹已經徹底撐不住靠在了一邊的石壁上,順着他身後的路徑,血淌了一路。
“别走……”
失去意識前,他不斷呢喃着,将那句“師兄”藏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