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迹本就一口氣難上來了,這時更加喘不上氣,方才吐完血的嘴唇上仍殘留着一抹鮮紅,襯得他面色更加灰敗,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在這了。
看着他那不争氣的樣子,寒臨手上一松:“寒掌門!我不稀罕你的東西,要麼你自己吃,要麼爛在你儲物袋裡!”
還差最後一步。
寒迹再次閉着眼搖頭,一副痛心的表情,仿佛還是舍不得給自己用的樣子。
他勉強擡手調出所剩無幾的靈力,從儲物袋裡拿出那個錦盒遞給寒臨,交代遺言:“辭遠,拿着吧。”
寒臨忍住給那匣子打翻的沖動。
他深吸一口氣,搶過那盒子,撈出裡面那顆發着木質靈光的丹藥,掐着寒迹的脖子就塞到寒迹嘴裡:“這還靈丹若是能治一治寒掌門腦疾,便是發揮出最大的價值了!”
寒迹掙紮了一下,但顯然,重傷下的他拗不過寒臨,丹藥便化作了玉露,從喉間滑過,靈力下彙,蔥郁的靈木從寒迹丹田生長。靈氣如活泉一般從寒迹身上湧出——既然已經吃下去了,那就不能浪費了。
寒迹順勢開始打坐,吸收藥力。
他的外傷上先是覆滿靈力,這次靈力沒能被傷口化解,開始長出血肉,不一會兒,外傷便全部愈合,但修複内裡,還需一段時間。
寒臨看着寒迹面色逐漸好轉,也不感興趣再看到他那張臉,移了視線。
隻是寒臨實在是想不通,寒迹這幾百年對弟子那麼大方,怎會對自己這般小氣?
人都要死了還舍不得那一顆還靈丹?摳搜的讓人失語。
寒迹小時候作為惘生域公子,長大後作為惘生域長老,惘生域什麼時候在靈丹妙藥、衣食住行、法寶靈器上短過他?
就算後來他非要自讨苦吃跑出去,且不說他拿走了屬于大長老的屬地,是除了惘生域本宗所在,靈氣最濃郁的地方。光是寒儀自掏私庫給他的靈石法寶都夠整個渡生軒上上下下百年的開銷了吧?
加上渡生軒屬地的靈脈,隻要不過度開采,順其自然,修士與靈脈共生共養,就有根本挖不完的靈石,怎麼說也不可能與“貧”字沾邊。
那寒迹怎會變成如此模樣!想到方才寒迹還向他不要臉地讨要着那麼多東西,堂堂一派掌門竟能為了幾味藥材向他屈服,難道寒迹在渡生軒的日子就那麼清苦,渡生軒是什麼銷金窟不成???
這幾百年來,渡生軒的飛速發展,不會是寒迹節衣縮食,廣招名仕散修換來的吧?
這個想法冒出後,寒臨心底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他忽然覺得有些悶,決定趁着寒迹調息之時四處看看,既是散散逼仄洞内壓抑的那口氣,也可作一番調查。
于是他的視線便自如向周圍掃視了起來。
偶有幾次不經意掃過了寒迹。
寒迹調息時,呈訣的雙手蒼白到沒有半點顔色,骨節分明,如易碎的瓷器。寒臨這才發現,寒迹現在的身形較之前都單薄了許多,一身皓白的月華錦和記憶裡那個模樣實在是相去甚遠——寒迹先前明明總是喜歡在身上鑲各種金玉,現在卻樸素至此。
寒臨接着走了一圈,沒調查出什麼東西,便又坐了回去。
沒事做的他想到寒迹這些年很可能隻是看上去衣冠楚楚,實際上背地裡已經那般拮據,不禁在心裡暗罵一句:自作自受!
不久後,調息結束,寒迹感覺渾身靈力充盈,外傷不再。他沒想到自己在自家師兄眼裡已經過了幾百年“苦日子”了,還暗自松了一口氣,總算是糊弄過去了。
“如何?解決了?”寒辭遠那邊掐時間倒是恰到好處,寒迹剛恢複力氣,後腳辭遠就來傳訊了。
“多謝辭遠操心,隻是被師兄視作身患腦疾,時有發作罷了。”寒迹幽幽道。
但起碼不會被師兄覺得自己是在有意戲弄他。
“江何意和溫知與把人領走了。但那些人還沒有要走的意思,你何時能領義父出來?”明面上是詢問,實際上是催促。
“這是我能決定的嗎?”
“既無法掌控局面,又何必将義父牽連進去?”寒辭遠話裡帶上了不悅。當時他便是覺得寒迹在義父身邊更有用才離開,卻沒想到自己一走,寒迹就給他留了一個這樣的爛攤子。
“我……”寒迹确實沒想到師兄會同他一起進來,“是我失算了。”
“多說無益,動手前動動你的腦子。”寒辭遠指責他并不是想聽他沒用的認錯,隻盼他之後能多想幾步,“我原以為整個山谷都是一個人做的局,但從現在看來,很可能并非如此。當時我去領江何意時,發現結界由兩套符文所寫,一套可出不可入,另一套是這兩個時辰才完成的,讓結界出入皆不得。”
辭遠這麼一說,寒迹也頓悟:“确實,倘若——”
“寒掌門既然傷勢大好還杵在那做什麼?莫非是當真很喜歡這個地方?”寒迹還未與辭遠論出一個結果,卻見寒臨不耐煩催促。
“……來了。”寒迹自然不會對師兄有什麼意見,隻是抽空對寒辭遠傳訊,“辭遠,你那陰陽怪氣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以前也沒見辭遠說話那麼沖,現在怎麼變成這樣了?劍靈學的是一套一套的,他如今真是兩邊受難。
“那要看對誰,若不是師叔遭人嫌惡,‘我’又怎會沖你發難?”
寒迹又是被堵得啞口無言。
好吧,辭遠公子為人公謙有禮,都是他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