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宿主好帥!咱們快走!】
用不着它說,淩雲渚已然跳上長劍。斷塵與劍主心意相通,眨眼便飛出數裡,隻遙遙留下一個背影。
百草峰與忘情峰中間還隔了座山頭,淩雲渚按着999給的路線緊趕慢趕,還是晚了一步。一推門,床榻已然圍上一團黑霧,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隻一眼,淩雲渚便在心底下了決斷。
影妖,無形無影,擅逃匿,缺點是畏光。
半開的窗子砰砰緊閉,斷塵劍面猛然爆起白光,将整間屋子照得亮如白晝。影妖措不及防,生出一道尖嚎,攜着已然昏迷的溫闌快速竄逃。
盡管斷塵已竭盡所能,但有光就有暗,那團黑霧在屋内晃了一圈,最終尋到一處空隙,倏而隐入其間。淩雲渚來不及多想,趁着那抹陰影尚未消匿,舉劍便追。
視線所及皆為漆黑,淩雲渚放慢腳步,細心聆聽。影妖逃匿會有風聲,若是沒有,便意味着它正隐于暗處。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心跳愈發急促,竟帶着胸腔都微微發震,未愈的傷口似乎又開了裂,一抽一抽地疼。
忽然,前方隐隐傳出一道呻吟,輕若蚊蠅,轉瞬即逝。
是溫闌在給他報信!
淩雲渚毫不遲疑,舉劍便刺,正正刺中那影妖心腹,疼得它當即松手,轉身潰逃。
淩雲渚趕緊伸手去接,誰知卻低估了自己的受傷程度。溫闌這副身軀壓下來,竟砸得他晃蕩兩下,讓影妖鑽了空子。
禍不單行,許是方才白光爆得太猛,斷塵劍儲存的靈力竟然于此刻用盡。
淩雲渚心底重重一沉。
完了。
若是被困在這處陰影裡,往後便再也出不去了。
淩雲渚終于後知後覺地湧起一股恐懼,比起轉瞬即逝的死亡,漫無盡頭的黑夜和遙不可及的未知更讓他絕望。
影妖疾如閃電,在半空剖開一個小口,化為黑煙鑽了出去,下一刻,那小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眼看即将閉合。
淩雲渚拽着溫闌,兩眼死死盯着那銅鏡大小的白點,心髒幾乎要跳出喉嚨。可他越急便越是慌亂,最後關頭竟雙腿一軟,重重摔了出去。
這一跤摔得他頭腦空白,眼睜睜看着白洞縮成一個小點。千鈞一發之際,洞口驟然伸出一隻手,準确無誤地掐住他脖頸,硬生生将他拽了出去。
淩雲渚隻覺眼前一白,渾身便被逼仄的窒息感包圍。他狼狽地倒在地上,終于松開牽着溫闌的手,驚天動地地咳紅了眼。
鋪天蓋地的嗡鳴中,他聽見有風聲傳來,利落的長劍刷地釘在牆面,影妖叫得聲嘶力竭。
“求大人饒命!我再也不敢了!求大人饒命!我不知道他是您的人,不知道您是……”
那人不知聽到什麼,輕輕笑了一聲。下一刻,黑霧猛然炸裂,影妖未盡的話戛然而止,散在了長風裡。
門被砰地撞開,謝九州風風火火沖入其中,話還沒喊出口,便被淩雲渚攥住了小臂。
謝九州瞪大眼睛:“師尊?”
“去找杜仲。”淩雲渚艱難地擡手指向身後,“快。”
謝九州急了:“可是師尊……”
“去找!”
謝九州被吼得一震,登時不敢多言。他一咬牙,彎腰抱起生死為明的溫闌,轉身朝百草峰的方向去了。
木門重新緊閉,将嗚嗚風聲隔在了外頭。眼前陡然闖入一隻手,粗暴地掐住他兩頰,逼迫他擡頭。
那雙血瞳居高臨下地垂着,眸中什麼情緒也沒有,面上卻是笑的。
“這麼喜歡他啊?”段馳龍上上下下打量他幾眼,“命都快沒了,還拽着不放。”
他聲音很輕,力道卻很重,痛得淩雲渚幾乎要流下淚來,拼盡全力擠出兩個字:“松、手。”
不知他哪個動作惹怒了對方,段馳龍笑容一頓,嘴角緩緩沉了下來。他驟然發難,一把抓住淩雲渚衣領,使勁将他往前拖。
淩雲渚毫無還手之力,掙紮間不知磕到了哪裡,整個人被狠狠甩向前方。他下意識繃緊身體,預備着随之而來的劇痛,誰料身下的地竟是軟的,睜眼才發覺自己竟被摔到了一處床榻。
沒等他看明白,高大的身軀便沉沉覆了下來,段馳龍掐着他脖頸,笑得咬牙切齒。
“對他便是舍命相救,百般呵護,對我便是棄若敝履,深惡痛絕。”他嗓音帶着股詭異的甜膩,“師尊不覺得,太不公平了麼?”
淩雲渚仰着頭,喉間發出“嗬嗬”的抽氣聲,用力拍着段馳龍手背。
“死太便宜你了。”段馳龍貼近他耳垂,“我要你和我一樣。”
“身不由己,痛徹心扉,眼睜睜看着親離友散而無能為力。
“我要你千夫所指,萬念俱灰,所擁有的一切皆付之東流。
“我要你百劍穿心,抱恨黃泉,然後和我一起……”
他一字一頓,口中吐露着最惡毒的詛咒。
“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