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他腳尖輕躍,飄然向他墜來。
玄色黑袍被勁風吹得獵獵作響,那人如一面鼓風旗幟,又像一隻展翅鹞鷹,踩着失重感往這邊墜落。
萬丈高空,九霄雲外。
淩雲渚瞳孔驟縮,心髒像被一隻手狠狠捏了一把。
再眨眼,那人卻已準确落在斷塵上,血瞳貼他很近。原本的淩天劍自行入鞘,噌一聲别回他腰間。
“你不要命了?!”淩雲渚劈頭便罵,“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急什麼,你不是接住了嗎?”段馳龍不以為然,“更何況,我死了不是正全了師尊的意?”
說來也怪,他一落地,斷塵便像吃了顆定心丸,竟一點也不抖了。
淩雲渚冷笑:“随我外出一趟便丢了命,你讓我怎麼和宗主交代?”
段馳龍神色一僵,揚起的笑意慢慢落了下去。
真是自作多情,竟以為他是在關心自己。
“放心。”他漫不經心道,“不會讓你擔上命案的。”
那人的身軀寬闊溫熱,不動聲色地替他擋住了身後探究的目光。淩雲渚放松下來,若有若無的恐懼竟也慢慢消退了。
晃眼須臾,目的地便到了。
往生鄉位于錦州最西方,再往北就是天山。即便不是隆冬,北部四季不化的雪還是會吹往此地,帶起蕭索寒意。
宮群連着宮群,一望無際,紅燈籠懸在檐角,忽明忽滅。因為禁制,城外流動着一層血色結界,将門口懸挂的骷髅頭照得仿佛要活過來。
和三生珞顯示的畫面一模一樣。
淩雲渚将那一千名弟子安頓在不遠處,自己帶着兩個徒弟登門拜訪。
謝九州身份擺在那裡,不必多說,自是要帶上的,至于段馳龍,單純是他覺得此人太過危險,不看在眼皮子底下不放心。
遞了玉牌,接待弟子不敢苛待,恭恭敬敬地将他們安頓于一間客房,自己則去請示劍照霜。
特殊時期,一路并未見着幾個人,即便有,也是低頭匆匆而過,招呼都來不及打一個。
看來情況比想象的還要嚴重。
淩雲渚正獨自思索,突然覺得不對勁。
好像……有點太安靜了。
自己這兩個徒弟雖不至于互捅刀子,但同處于一個空間必然争吵,過了這麼久還沒動靜,如果不是變啞巴了,便隻剩下一種可能。
淩雲渚緩緩望去,見那兩人一南一北,背對着背。
謝九州站在窗前,雙眸微斂,眉目間染着一股燥郁,似乎正極力壓制着什麼。段馳龍兩腿敞開,大咧咧地坐在椅上,支着額,看不見臉。
淩雲渚目光在後者身上頓了頓,他依然記着方才禦劍的事,心裡憋着一股氣,刻意沒搭理他,轉而道:“阿域。”
“嗯?”謝九州幾步奔至他身前,“怎麼了,師尊?”
淩雲渚:“你可知本次魔族的領導者是誰?”
“昭野。”謝九州心不在焉,“就那個一天說不了幾句話的啞巴,我之前和她打過照面。”
意料之中的回答。
此人為無相域域主雲燼塵的長女,為人心思缜密,少言寡語,先前因性别不受父親重視,後來不知使了什麼方法,突然被重用,此回甚至當上了魔軍主帥。
無相域發動這場戰争的主要目的,是為奪取現于往生鄉的太白玉。
天山雲墟境藏有神明遺留的秘寶,想入内唯有集齊流落世間的三枚太白玉,十方魔域向來對其虎視眈眈,絕不會放過一點機會。
而太白玉的藏身地是在……
他想得太投入,聽謝九州問了兩遍才回過神。
“師尊,是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淩雲渚揉了揉太陽穴,不知為何,最近他總是記不起原著的劇情點,“你有心事?”
他着實不懂委婉曲折,考慮半天,還是采用了最為原始直接的方法。
“什麼都瞞不過師尊。”謝九州恹恹道,“不是大事,就是不想看見劍照霜,每回和她見面都得罵一架。”
見面倒沒法避免,至于劍照霜厭惡他的原因……再簡單不過,但他不能說。
“暫且忍忍。”淩雲渚想了想,開口,“她畢竟是你姨母,就算……”
“都來了?”
話音未落,門外陡然傳來一威嚴女聲。循聲而望,卻見一前一後兩個身影。
前邊的女子紅衣黑發,額紋赤焰,像是剛打完架便趕了過來,手底還拖着條虎虎生威的長鞭。那一雙三白眼銳利環視一圈,在謝九州身上頓了頓,正是方才被論及的劍照霜。後邊的女子身形較矮,面容嬌俏,神情卻帶着股煞氣,生生将五官壓出了兇意。
這位是……
淩雲渚遲鈍地在腦海搜尋一番,總算想起了這人身份。
身着綠衣,氣度不凡,還能被時刻帶在身邊。
隻有一人。
宗主唯一的親傳弟子,劍碧曉。
“聽聞諸位日夜兼程,馬不停蹄趕往我宗。”
劍照霜垂眼卷着鎖魂鞭,陰冷冷道。
“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