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那兒。”
見她沒有動筷的欲望,領頭人不敢多說,隻尴尬地點點頭,搓搓掌根,欲言又止。
須臾,溫闌擡頭:“還有事麼?”
“這個,少主……”他笑着試探,“陽玉……”
話音未落,他便被陰冷的目光黏住了嗓子,臉上貼着僵硬的笑,襯得整個人頗為滑稽。
“此次出兵,兵費、物資、駐紮地皆由無相域出,人也由我方占大頭,他赫沖假惺惺地推了些老弱病殘送來,便想讓我方将陽玉拱手相讓?”昭野慢悠悠道,“回去告訴你主子,要什麼東西,憑本事來取,我随時恭候。”
領頭人被盯得毛骨悚然:“是,少主說得是。”
“是屬下多嘴了,少主教訓得是,這……”他四下看了看,随手選了個盤往前推,讨好道,“菜得涼了,少主趁熱吃。”
說罷,便擺着張臉,灰溜溜地往外走,衆魔仆見狀,也不敢趟這個風險,忙不疊地跟去。謝九州方才聽到了幾句,頗有些心不在焉。
赫沖?混沌域那個一天至少發三頓火的死胖子?這人不是隻愛美人美食嗎,什麼時候對陽玉也起了興緻?混沌域也參與了此次進攻?
他想得太投入,身邊又有人推攘,一個不注意被絆了一下,倉皇間扶向桌角,隻聽噼啪一聲響,連盤帶菜撒了一地。
“……”
數十雙眼睛齊刷刷看來,甚至昭野也不輕不淡地往此處瞥,領頭人霎時變了臉色,沒撒出的氣全噴在了謝九州頭上。
“長沒長眼睛!少主的地盤誰準你亂動的!知道這菜多少錢嗎?你一輩子都賠不起!”
他罵得亢奮,噴出的口水宛如下雨,星星點點全濺到發間。謝九州本就因找不到溫闌而急躁,眼下火氣愈演愈烈。
要不攤牌算了。
他悶着臉想。
又不是沒和昭野交過手,雖說有些吃力,但隻要他想,打赢絕不是問題。反正人不在這裡,隻要速度夠快,就能趕在溫闌被綁來前制住昭野,到時雙方都有人質在手,輸赢未定。
演演演還演個屁的演!溫闌等不起!
“好了。”
謝九州猛然擡頭,對上昭野的臉。對方目光帶着打量,像是疑惑,又像是戲谑,光影一轉便隐去了。
“都下去。”她雲淡風輕道,“他留下。”
領頭人忙不疊地應了半晌,好說歹說将人都趕了出去,屋内便隻剩謝九州與昭野兩人。
“你,把地收拾幹淨。”
昭野尋了個位置坐下,一手鋪紙,一手起筆,不知搗鼓什麼東西,沒再看他。
謝九州蹲下身,一言不發地開始收拾。
碎瓷片的叮鈴聲在耳畔輕響,他平日從不幹這等瑣事,偷偷使了個清潔術,眨眼地面便幹幹淨淨。随後,又行至昭野身側:“少主,幹淨了。”
他彎腰斂眸,裝出很恭敬的模樣,右手攏在背後,掌心圈着紅光,兩眼死死盯住對方脖頸。
“嗯。”昭野還忙着,似乎沒注意到那危險視線,“我從往生鄉帶回一個人,你知道麼?”
“知道!”靈光陡然消失,謝九州迫切開口。
說完又覺得這反應委實奇怪,怕是惹人懷疑,又欲蓋彌彰地補充:“軍中都傳遍了。”
“知道我為什麼抓他麼?”
因為你有病,不知死活的東西。
謝九州在心底狠狠罵了幾句,嘴上卻道:“不知。”
“因為他太聰明。”昭野道,“我瞞不過他,隻能請他來做做客。”
“那……”謝九州硬着頭皮聊,“少主打算将他收為己用?”
“我倒是想,可惜。”昭野細緻地描下最後一筆,“若良才不能為我所用,就該毀了。”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炸得謝九州魂飛魄散:“你說什麼?!”
“這麼激動做什麼。”昭野拿起黃符吹了吹,又劃破指尖,覆蓋血迹,“我很惜才,所以,他沒死。”
沒等謝九州松下一口氣,她又道:“不過,也差不多了。”
差不多了?
什麼叫差不多了?!
懸至雲端的心又猛然下墜,謝九州隻覺雙腿發軟,耳畔嗡嗡作響:“他在哪裡?!”
昭野将黃符甩出去,斜睨看他,笑而不語。
“你别誤會。”謝九州強撐着喚回理智,“我、我就是問問。”
昭野突然道:“你知道我最喜歡做什麼嗎?”
謝九州僵硬地搖頭。
“和蠢人打交道,隻需幾句話就能讓人方寸大亂。”昭野很輕地勾了勾唇角,“你的表演真的很拙劣,謝域。”
謝九州思緒空白,乍然發現屋内愈發昏暗,他猛地往門口望去,心跳在胸腔震得發痛。
大門正逐漸閉合,兩門交界處,一張沾血的黃符正浮在半空。再低頭,昭野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圍捕符!
謝九州耳畔轟一聲炸響,拼命沖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