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直到次日也沒解決,當淩雲渚被驚叫鬧醒,望見心如死灰的謝九州時,就知道自己又中了段馳龍的套。
一回生二回熟,謝少主雖震駭且絕望,卻懂事地沒有問不該問的,也或許是不敢問,隻閉着眼裝瞎子,僵硬說一句“師尊,我在外面等你”便落荒而逃。
淩雲渚靠在床頭,總算回想起發生的事。昨晚,兩人對着三生珞研究了快半個時辰,包括但不限于捶打,敲擊,灌輸靈力,但這小玩意兒卻再也沒顯露出異常。後來淩雲渚困了,迷糊間聽得對方捧着他臉頰說了什麼,随口便應了下來,現在看來,必不是什麼好話。
頭皮被微微一扯,段馳龍卷着他發絲輕笑:“早啊,師尊。”
他心情似乎不錯,眼眸彎起,襯得那雙血瞳尤其漂亮。淩雲渚一把奪過自己頭發:“再不經同意躺我床上,我就把你踹下去。”
“啊——”段馳龍懶懶道,“我好怕啊。”
這敷衍的态度看得淩雲渚想給兩巴掌,他想着眼不見心不煩,三兩下便穿好衣物下地,匆匆出了門。
謝九州悻悻地等在外頭,相比第一次的手忙腳亂,這回兩人都從容許多。謝少主臉色變幻半晌,終于下定什麼決心似的:“師尊……”
“嗯?”
“你……”他艱難道,“你真的……”
淩雲渚看那張憋成豬肝色的臉,緩緩皺起眉:“你想說什麼?”
他自認為這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沒穿過來前他經常與合租室友同塌而眠,上回那麼氣惱主要是覺得丢面子。但既然已經丢過一回了,往後幹脆破罐破摔作罷。
“但說無妨。”
“畢竟是一輩子的事……”謝九州當然不敢直言,“師尊三思啊。”
“更何況,師尊正值當打之年,中嶽大陸仰慕師尊的數不勝數,前兩天還有往生鄉的弟子問我師尊喜歡什麼樣子的……”
後面幾句他含含糊糊混了過去,淩雲渚沒聽清:“問你什麼?”
“沒什麼。”謝九州不情不願,“反正我尊重師尊的選擇。”
這幾句話聽得淩雲渚雲裡霧裡,但直到啟程,謝九州也沒再多解釋。回往仍是禦劍,或許是剛嘗到甜頭,段馳龍難得安分了一路。還沒落地,隐約見得山腳有三四個人影,略顯焦急地在原地踱步,看衣着,當是長風門的人。
淩雲渚心頭一凜,長生門與往生鄉音訊滞緩,門内弟子根本不知他們何時回來,若這般不管不顧地候在門口,隻有一個可能。
他視線一掃,峰叢山道間并未見得幾個人影,連素日燕轉莺啼的百草峰都失了聲息。再看近一些的山脈,人人行色匆忙。
出事了。
“此次出征不少人身受重傷,阿域,先點出康健之人,安頓下來。”淩雲渚當機立斷,“其餘未痊愈之人,溫闌,帶他們尋求百草峰幫助。”
謝九州理所當然地應下,溫闌怔了怔,下意識瞥了眼身側:“好的,淩峰主。”
“師尊。”果不其然,下一刻有陰恻恻的嗓音響在耳畔,“我呢?”
淩雲渚毫不猶豫:“你跟着我。”
山前一斷橋連接峰角,融入屏障,千百把劍便如星流影轉般四散開來。淩雲渚剛落地,便見候在前方的弟子連滾帶爬地跑來,“淩峰主,淩峰主,你終于回來了!”
“别急。”淩雲渚下意識扶住他,對方順勢倒進他懷裡,“慢慢說。”
落在後頭的弟子上氣不接下氣:“出、出事了。”
淩雲渚冷靜起來還真有點仙風道骨的模樣:“宗主呢?”
“出事的就是宗主!”他懷裡的弟子激動起來,“早知十方魔域這般狡詐,不如當初便清繳了他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魔族能有什麼好東西,蛇鼠一窩,不如一鍋端……”
“罵得好。”段馳龍笑着出聲,“你叫什麼名字,哪個峰的,下回出征十方魔域,我捎上你。”
方才憤氣填胸的弟子當即啞了聲,支支吾吾道:“呃,我修為淺薄,還是不拖後腿……”
“知道自己修為淺薄,不加緊修煉,在這兒動什麼嘴皮子。”段馳龍嗤笑,“宗門出了事,見着人的第一件事不是傳話,先罵個百八十句,怎麼,期望我師尊誇你嫉惡如仇,再将你收入門中?”
心思被戳穿,那弟子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不是……”
“你腿是斷了還是瘸了?”段馳龍冷臉打斷,“他不喜歡旁人的觸碰,起來。”
那弟子趕緊站直,羞愧地往後退,不敢再賣弄自己的小心思了,段馳龍随手指向另一個:“你來說。”
“約莫七日前,雲燼塵親自領兵攻入長風門,我等措手不及,宗主……”他咬牙道,“被他們帶走了!”
“你說什麼?”淩雲渚緩緩皺眉,“怎麼可能?”
中嶽大陸誰人不知謝舊時的威名,當今“劍聖”,以一敵百,蓋世無雙。縱使千軍萬馬,縱使無相域域主親臨,若他不願,誰能帶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