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曳生姿的紅綢下,赫然是一張熟悉的臉。
劍斬眉,鋒棱眼,硬朗的臉龐上點着兩顆赤色血瞳,如同浸在寒潭裡的血石,正陰冷地盯着他。
淩雲渚一刹那五雷轟頂,整個人幾乎被劈成了兩半。他驚駭地瞪大雙眼,面上甚至顯出片刻的茫然。
什麼情況?
什麼情況!
他的好徒弟,前些日剛和他決裂的段馳龍,他——
他他他——他是鬼城城主?!
随着城主現身,衆域主當即站起,又敬又怕。淩雲渚盯着那張越來越近的臉,大腦自動回放起過去被他遺漏的細節。
閉口不提的身世,影妖臨死前的未盡之語,還有昭野退兵前那如懼如駭的目光。當時他還奇怪,退兵就退兵,有什麼好怕的,現在看來,一切皆有緣由。
廢話!打仗打到頂頭上司身上,她不慌誰慌?!
淩雲渚還沒分析出個所以然,頭皮突然一疼,他被迫仰起腦袋,見對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膽挺大。”段馳龍輕飄飄道,“你是想自薦,還是他薦?”
“我……”淩雲渚卡了下殼,“我想,自薦。”
除卻自薦,他無路可走。
“那你倒是說說。”段馳龍手中用力,“我憑什麼選你?”
頭皮被撕扯般劇痛,淩雲渚“嘶”了一聲,卻不敢阻攔:“我什麼都能幹,請城主,留下我。”
對方一甩袖,力度不大,可惜淩雲渚鎖了修為,當即被掀翻在地,兩眼一陣黑。恍惚間他似乎看見對方伸出手,又被強摁着收了回去。
“什麼都能幹。”段馳龍冷笑,“包括,侍寝嗎?”
淩雲渚難以置信:“你說什麼?!”
“我要你,乖乖伏在我身下——”段馳龍湊到他耳旁,無不惡劣,“承寵。”
“能做到麼?”
灰袍長袖下,淩雲渚緩緩攥緊指尖。
不是要他的命,就是要他的身,命是定然不能給出去的,但身子……
淩雲渚臉色發白,又覺得慶幸,幸好鬼城城主不是旁人。
“不樂意?”頭頂的嗓音無悲無喜,“好,那就……”
“等等!”淩雲渚一把撲過去,攥住那角玄衣,“我……”
段馳龍饒有興緻地挑起眉。
“……你放了他們。”淩雲渚定了定心,“我就答應。”
女子很快地蹙了下眉:“城主。”
“你叫江汀是吧?”段馳龍笑起來,“玉蒼,把人都帶出去。”
名為玉蒼的女子動作微頓:“屬下遵旨。”
“城主!這這這……這合适嗎!”赫沖啪一下打在手心,“哎呦,咱們十方魔域啥時候有過這樣的先例……”
不知那位域主暗中踩了他一下,赫沖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竟話音一轉:“不過……一切還是由城主做主,城主開心最重要,哈哈。”
“城主,萬不可為美色所誘惑!”雲燼塵高喝,“這般身份低賤來路不明之人,哪配得您青眼?”
段馳龍看都沒看他一眼,伸手道:“先起來。”
淩雲渚沒搭那隻手,兀自起身,理了理衣裝。擡頭時,露出頸上鮮明刺眼的紅痕。
段馳龍眸子一冷:“誰幹的。”
淩雲渚怔了怔,遲鈍地反應過來,擡手指向無相域。
昭野臉色一變:“城主恕罪,屬下不知他是您的人。”
段馳龍面無表情地盯着她,前邊的雲燼塵話音一頓,露出一個和氣的笑。
“是屬下教女無方,城主莫要動怒。”他不動聲色地擋在兩人中間,“這江汀畢竟是個外人,不過被掐了一下,也沒出什麼大事,城主再喜歡,過段時間也膩了。”
“實不相瞞,小女雲破驚心悅城主已久,不如這樣,屬下……嗬!”
玄芒撕裂空氣,淩天劍出鞘時龍吟震天,劍鋒卷着淩厲的暗流疾如閃電。淩雲渚隻聽輕而短的一道劍音,還沒回過神來,血已濺了滿地,雲燼塵的腦袋咕噜噜滾下玉階,臉上還維持着原來的笑意。
“父親——”
昭野一聲嘶吼,雙腿止不住地發軟。殿内驚叫四起,新來的奴婢率先發起抖來,兩眼直愣愣盯着那頭顱,聲音低到聽不清:“死、死了?”
人群如被驚擾的寒鴉,經曆過大風大浪的域主,此刻也都白了臉色。此起彼伏的抽氣聲裡,不知誰砰一下摔在地上:“救命,救命……”
死寂中,唯有玉蒼雲淡風輕,招呼來魔侍,開始清理現場。她是城主的死士,向來唯一人馬首是瞻,不過問主子的行動,隻需善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