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渚剛進門就聽到“砰”一聲響。
陰寒逼仄的牢内,謝九州弓着腰将人抵在牆角,拳拳到肉,聽得他牙疼。溫闌面色慌張,正拽着他往後退,口中勸着什麼,欲圖讓人恢複理智。向铮抱臂倚在牆上,饒有興緻地看這一出戲。
“住手!”淩雲渚高喝道,“阿域,冷靜點!”
衆人這才發現他,謝九州動作一頓,提着衣領将對方摔在地上。轉過身,臉色還是很差:“師尊,你來了。”
“給我滾過來!”淩雲渚黑着臉,心道這都是什麼事,“走之前你怎麼答應我的?”
謝九州慢吞吞地挪到他身後,并未辯駁,淩雲渚這才看清那個倒黴蛋的臉。
是個很年輕的男子,一眼看過去也才二十出頭,手腳被縛靈繩束住。他蓬頭垢面,左半邊臉被打得微微凹陷,唇角紅腫,滲出鮮血,再看身上沾血的弟子服,有種說不出的諷刺。
他斂着眸,緩慢又虛弱地喘着氣,恹恹的。方才謝九州打那麼狠,也不見他還手。
淩雲渚心下震駭。
這什麼情況?把人揍成這個樣子,是沖着他命去的?
“淩峰主,你這徒弟四肢挺發達。”向铮似笑非笑,“聽了幾句你的壞話,二話不說就打上去了。”
淩雲渚看向謝九州,後者不聲不響地别過頭。
“我家阿域性情急躁也不是第一天。”他不緊不慢,“方才向峰主光看着麼?不怕在戒律牢鬧出人命?”
“你出去幾天糊塗了?死在戒律牢的人還少嗎?”向铮嗤笑一聲,“我可管不住他,此事因你而起,剩下的時間就交給你們慢慢玩吧。”
說罷,她揮揮手,竟是直接走了。
淩雲渚開始清算:“怎麼回事?”
“他活該!”謝九州硬邦邦道,“死不足惜。”
又來了,說事不說重點。
淩雲渚被這撲面而來的情緒沖得頭疼,幹脆轉向溫闌:“你來說。”
溫闌娓娓道來:“一個時辰前,少主照例提審疑犯,問到禾川直接認了,順便交代了下藥經過。”
“他還說,那藥原本是要下給你的,沒想到讓宗主誤服,幹脆将計就計,和無相域裡應外合,把人擄了過去。”
“下給我?為什麼?”淩雲渚頗覺奇怪,“況且他都坦白了,幹嘛還打他?”
“師尊!你根本就沒聽見他說了什麼!”謝九州恨罵道,“他知道什麼?憑什麼這麼侮辱你?該殺!”
眼看他又作勢動手,淩雲渚趕緊攔截:“你别說話!”又面向溫闌,和顔悅色:“你說。”
“嗯……當初下給宗主的藥是無相域給的,若修仙之人服用,會被短暫封鎖靈脈,變得和常人無異。某種程度上來講,算得上手無寸鐵。”溫闌斟酌着語句,“禾川和無相域約好,等他們從你口中套出太白玉的下落,便把你扔去尋歡域……”
後面的話太過污穢,他着實說不下去,但淩雲渚已然明白過來。
好歹在十方魔域待了些日子,尋歡域他還是有印象的。簡單來講,那就是個靠雙修提升修為的地方,裡邊的人熱衷床笫之事,且毫無廉恥之心,他素來敬而遠之。
淩雲渚:“沒了?”
“還有更過分的呢!”謝九州又忍不住開口,“師尊!你都不知道,他說你……”
“寡廉鮮恥,荒淫無度,和自己的徒弟滾到一起,敢做不敢當嗎?”沉默許久的禾川突然冷笑,“你算什麼峰主?□□成這副模樣,就該扔去尋歡域被千人騎!”
謝九州拔劍:“我殺了你!”
“哎——”淩雲渚眼疾手快地扯住他,遞給溫闌一個眼神,後者會意,一把将人牢牢拽住。
“哪句說錯了?!”禾川更為激動,“淩雲渚!你和幾個人上過床?靠着一張臉勾引過多少人?傷風敗俗罔顧人倫,段師兄憑什麼看上你?!”
淩雲渚原先還莫名其妙,想着他惹誰了,聽到最後才明白過來。
他直白道:“你喜歡段馳龍吧?”
禾川當即像被點了啞穴,一個字也憋不出來。
淩雲渚徹底确定了:“所以,你嫉妒我?”
“少往自己臉上貼金!”禾川一點就炸,“你身上有哪點值得我嫉妒?!”
“這話該我問才是。”淩雲渚從容道,“樣貌,權勢,修為,身份,甚至于和你段師兄的關系。”
“哪點不值得嫉妒?”
一番下來,禾川直接聽紅了眼,胸口上下起伏,仿佛快被氣死了。淩雲渚奉行“睚眦必報”的準則,一點虧都吃不了,即便鬥嘴也要讨到好。
口舌之争,第一步是明确對方弱點,第二步便是攻心。
“你弄錯了一件事。”他微微一笑,“再怎麼喜歡段馳龍,也不該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聽風就是雨,因為幾句謠言便記恨我。委身無相域,也不見得段馳龍認識你。”淩雲渚斂眸,“而我是他的師尊,退一萬步講,即便你真能與他在一起,成親那日,也得恭恭敬敬沖我拜高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