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鶴沉默了下,直接坐到沙發上,按着林眠生的腦袋,讓他靠在自己肩上,說:“累了就靠我身上休息會兒。”
林眠生注意到有不少人在往他們這裡看,想了想也是,方鶴畢竟是這裡腕兒最大的,他的八卦比誰的都有意思。可現在他已經沒心思去注意這些了,他現在隻覺得很累,想休息。
方鶴從來不會用那些名牌的香水,他在他身上聞過最多的,就是那股很淡的沐浴露的香味。有時候剛運動過,還會有一點淡淡的汗味兒,不臭,但是也不好聞。
方鶴的肩膀很寬,他刻意側過身,讓林眠生靠在柔軟的肩窩,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就這樣鑽進林眠生的耳朵。
林眠生本來以為自己是睡不着的,沒想到就這樣聞着方鶴的味道,聽着方鶴的心跳聲,剛閉上眼睛,意識便很快模糊起來,竟是不知不覺地睡着了。
過了會兒,導演那邊在喊方鶴了,方鶴對過來找自己的助理比了個噓聲的手勢,搖了搖頭。
助理有些驚訝,沒想到方鶴竟然又一次為了林眠生推遲自己的戲份,他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轉身去找了導演。
等林眠生睡醒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快一個小時,他尴尬地發現自己竟然還流口水了,把方鶴的衣服都給弄髒了,連忙從旁邊抽了兩張紙想要給方鶴擦擦。
方鶴按住他的手,看了眼衣服上的水漬,從他手裡拿過紙巾擦兩下,“沒事,一會兒讓人帶回去洗一下就行。”
林眠生還是感覺很尴尬,眼睛幾乎不能從那塊深色的水漬上移開,“對不起方老師,我……”他想說我不是故意的,但是這話好像又沒什麼說服力。
方鶴适時地開口:“我應該讓你躺我腿上的,那個睡姿不好,應該很不舒服吧。”
睡姿不好,确實容易流口水。
林眠生明白方鶴這是在為自己解圍,硬着頭皮應了一聲:“嗯,是的。”他又問:“方老師,我睡了多久?”
方鶴看了眼手機,說:“不久,正好到你的戲份了。”
林眠生沒有多想,連忙把腳放下來穿鞋子,“那還好,沒耽誤進度就行。”
看着林眠生離開的背影,方鶴将紙巾團在手裡捏了下,走到垃圾桶邊上扔了進去。
接下來的這場戲又是林眠生一個人的戲份。
客廳裡還在吵,黃如和簡志學将矛頭對準了魏康,汪意智沉默着,崔木也時不時地說上兩句,不約而同地想将殺人的罪名全都推到魏康身上。
儲信在他們開始争吵的時候就被魏康哄回了房間,怕他又發病。
他一個人坐在房間裡,窗簾被拉得很死,一點光都透不進來,房間裡一片黑暗,像是一隻會吃人的巨獸,随時都有可能把你吞吃入腹。
儲信卻像是早就習慣了這個黑暗,走到床邊蹲了下來,從床底拖出一個小箱子。
他把箱子打開,裡面放着一些繪本,看起來像是小孩子看的那種。繪本被一本接一本地拿出來,整齊地碼放在地上,被壓在最底下的,則是一本已經開始發黃的日記本。
日記本上寫着兩個漂亮的字:儲信。裡面是一片空白,什麼都沒寫,隻是似乎被撕了很多張紙,看起來有些空。
儲信從日記本上撕了一張紙,然後将日記本又放了回去,連帶着剛剛被拿出來的那些繪本一起,被放回了小箱子裡,塞進床下。
他拿着這頁紙,走到桌子前坐下來,拿筆在上面寫下一行沒頭沒尾的字:我們一家人要永遠在一起。
寫完後,儲信小心翼翼地将紙對折了兩下,塞進口袋。
出去的時候他還能聽到樓下那些人争吵的聲音,動作停頓了下,轉身去了儲飛天的書房。
儲飛天的屍體還放在那兒,三天過去,看着似乎更吓人了。為了防止屍體腐爛,房間裡開了冷氣,冷風呼呼地吹着,将儲飛天的頭發都給吹得輕輕晃動。
儲信自顧自地在儲飛天的抽屜裡翻找着,一不小心碰到了儲飛天的手臂,這個時候屍僵已經褪去,儲飛天的手臂直接被碰掉了下來,垂在身側輕輕晃動着。
儲信在抽屜裡找到打火機,塞進口袋,将抽屜關上,轉頭看着儲飛天被自己碰掉下來的手臂,歪頭想了下,又擡起儲飛天的手臂原封不動地放回桌子上。
做好這一切後,儲信轉身正對着儲飛天。
他看着他灰白的皮膚,看着他渾濁的眼睛,看着他被插了一把尖刀的胸口……傾身上前,小心翼翼地抱了他一下。
“爸爸,很快的爸爸,你再等等我爸爸,我們一家人要在一起的。”
離開書房後,儲信去了小閣樓。
閣樓裡看起來很久沒人來過了,昏暗一片,雜亂地堆放着舊家具。
儲信熟練地繞過地上的那些東西,走到最裡面的一個衣櫥前面,蹲下來,掏出那張紙和打火機,點燃,放進面前的一個鐵盆裡。
晃動的火光照亮了儲信平靜冷漠的臉,泛黃的紙張在火焰中痛苦地扭動着身軀,卻還是抵不過火焰的侵蝕,絕望地化為了一攤灰燼。
“媽媽,等等我,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