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拿出一件襯衫,他就隐約聽見敲門聲,提高音量說了聲“請進”。
布魯斯進來時,尤裡安正在扣襯衫上的紐扣,衣帽間的門是半敞的,完全沒有半點防備的意思。
布魯斯腳步頓住,很自覺地退了出去,隔着門說:“今晚哥譚大酒店的宴會,阿福說你也要去。”
“那當然。”
“我記得你才剛發過燒……”
這時尤裡安将襯衫夾固定在大腿上,調整了一下松緊度,使得松緊帶能恰好勒住大腿上的一點肉,避免因為動作過大滑走。聽到這話,他強調道:“我已經好了,完全好了!阿福都同意放我出門。布魯斯,你是不是在紐約玩得太開心,都忘記那已經是幾天前的事情了?”
布魯斯試圖辯解:“我的意思是今晚也許會下雨,這種天氣不太适合出門,如果喜歡這種社交場合或許可以挑一個更好的天氣……”
“好了,說了這麼多,你是不是不想讓我去?”聽出布魯斯的潛台詞,尤裡安直接拉開衣帽間的門瞪着他,語氣有點不滿,“難不成今晚你有什麼特殊約會,我到場會影響到你吸引女士的魅力嗎?”
因為出來得很急,他還沒穿上褲子,除了兩條黑色的皮帶勒住腿根,腳趾陷在毛絨地毯裡,光裸的長腿一覽無餘。
布魯斯呼吸一滞,默默移開視線;“我隻是擔心你……的身體。”
尤裡安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點超出界限了,暴露在對方視線中的皮膚不自在地繃緊發燙,強行維持着鎮定,退回去穿好褲子才出來。
他本來想久違地發個火,因為他實在是受夠這種被當成易碎品鎖起來的生活了。然而對上那雙俊美憂郁的鋼藍色雙眼時,尤裡安卻忍不住軟下語氣:“幫我一下,布魯斯。”
說着,黑發青年仰起頭,露出白皙柔軟的頸脖,要布魯斯給自己打領帶——他自己打的領帶有點歪,看起來不太美觀。
尤裡安當然是故意的,他不知道布魯斯看不看得出來。但他可以确定的是,哪怕是還在吵架布魯斯也不會拒絕自己的請求。
布魯斯果然妥協了,輕歎了口氣說“好吧,是我的錯,希望我們都能有個美好的夜晚”,然後低下頭,耐心地幫他重新打上領帶,還順手幫他整理了一下襯衫的衣領。
其實布魯斯自己的領帶都是由阿福代勞,但他卻很擅長幫别人打領帶,因為小時候尤裡安的裝束都是他負責的。
可是長大以後,這樣親昵的時間反而少了,尤裡安不知道變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當粗糙的手指不經意蹭到頸脖的皮膚,他不受控制地一抖,被觸碰的皮膚陡然發燙,又在布魯斯疑惑地看過來時強裝淡定地垂下視線,任由對方幫他整理衣領,撫平襯衫。
平複完急促的呼吸,尤裡安差不多恢複冷靜了,他擡頭看向這位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兄長,語氣有點難過:“不要把我當成玻璃櫃裡的瓷瓶一樣鎖起來,我的身體我可以自己負責。布魯斯,我隻是……想和你一起。”
……
今天的天氣确實不好,阿福去車庫裡開車時,外頭已經開始下雨了。天上烏雲沉沉,雨點啪嗒啪嗒打在車窗上,車内的氣氛有些沉悶。
尤裡安正襟危坐,為了這場晚宴,他的頭發打了點發蠟,半邊額發向後撩起,露出光潔的額頭和黑曜石一樣漂亮靈動的眼睛。
當汽車行駛過羅賓遜公園時,他微微側過腦袋,表面上是側着腦袋看窗外的景色,但布魯斯知道他實際上是在通過車窗玻璃的反光悄悄觀察自己。
像隻認為自己做了壞事悄悄觀察人類表情的小貓。
布魯斯韋恩其實對早上那份報紙的排名嗤之以鼻,在他看來,蝙蝠俠能上榜就夠荒謬了,肯定有無聊的人使用了不公平手段,比如買票刷票。
不過過于高調并不是件好事,布魯斯很樂意自己和蝙蝠俠上榜的消息能夠吸引部分不懷好意的視線。
最近哥譚暗流湧動,他和夜翼在追查那批走私軍火的源頭時發現有人做了假賬,有相當數量的火藥不知所蹤。此外,謎語人、瘋帽匠先後越獄,小醜、毒藤女或許也有參與其中。蝙蝠俠怎麼可能有時間去紐約,放出和蘿絲女士出行遊玩的消息隻是為了方便他随時消失在公衆的視野。他這幾天忙得焦頭爛額,幾乎把整個哥譚都翻過來檢查了,還把阿卡姆那群人全都揍了一遍,都沒問出來瘋帽匠在哪、他們為什麼要幫助瘋帽匠越獄。
蝙蝠俠相信這一切蛛絲馬迹都會相互關聯,但他缺失了最關鍵的一條線索,或者一個人,所以他的調查陷入死路。
丢失的軍火和不知去向的瘋帽匠就像一個隐藏在平靜表象下的炸彈,随時都可能把所有人炸上天,這段時間裡哥譚的任何一個角落都不安全,這也是他不希望尤裡安出現在公衆場合的原因。
但尤裡安什麼都沒做錯,他隻是擁有正常的社交需求,布魯斯韋恩有什麼資格限制尤裡安的行動?他隻能借着整理領口的功夫,在尤裡安身上多放幾個定位器和監聽器,保證對方的安全。
此時他們已經抵達目的地,窗外的雨勢也更加猛烈。布魯斯從阿福手中接過一把黑色的大傘,把尤裡安遮得嚴嚴實實。
兩人并肩往哥譚大酒店裡走,尤裡安的心情已經好起來了,一路上都在興緻勃勃地和他搭話,還不斷靠過來,胳膊都緊緊挨在一起。
似乎是感覺到自己的意圖過于明顯,他還為自己的行為辯解:“今天的雨好大,不靠得近一點連說話的聲音都聽不清。”
布魯斯并沒有拆穿他,隻是紳士地把傘面往他那邊傾一點,為他牢牢擋住猛烈的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