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多年的曆史。”特維爾挑了挑眉。

特維爾往裡走着，新奇地打量着一個十八世紀的貴族尿盆。

突然，一股奇怪的波動吸引了他的注意。他順着感覺走過去，手背上的皮膚逐漸起了一點點的紅疹子。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他憑着直覺往前走，直到一個東西擋住了他的路線。

一幅畫。

畫裡一家人端坐在一間維多利亞風格的房間裡，父親的眼神淩厲，母親面無表情，小女孩坐在角落抱着娃娃，兩個哥哥端坐在左邊。

特維爾瞪大眼睛盯着畫面，仿佛要看清畫布上的紋理。

擺脫了拍賣行行長糾纏的二人看到特維爾反常地盯着一幅畫，也警覺得趕了過來：“你看到什麼了？”

“你不覺得父親的那個胡子留的像個蝴蝶結嗎？”

“……”

特維爾朝着迪恩吐了吐舌頭，然後緩緩走近畫作，伸出手指，輕輕在畫面上一按。

滴答——

所有人都沒有察覺到，但特維爾看到了一滴黑色的液體從畫框邊緣滲了出來。

是焦油。

他仔細觀察着，畫裡房間的牆壁上還挂了一幅畫，這副畫中畫的邊框上，寫着一行奇怪的字符——不是英文、不是法語，不屬于人類世界任何一種字體。但是特維爾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認出來那行字的意思。他輕聲念了出來——

“囚禁死神，飛躍死亡。”

薩姆和迪恩對視了一眼。

這時候，一道女聲插了進來：“原始美國的典範之作，不是嗎？”

一位優雅的，散發着迷人的藝術氣息的黑發美女端着酒杯從旋梯緩緩走下，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叩動着在場所有人的心弦。

迪恩拍了一下薩姆，薩姆張了張嘴。他轉過身換上了一張遊刃有餘的面孔，禮貌地和來者說道：“事實上，我倒覺得更像格蘭特.伍德，而不是摩西奶奶。”

美女低頭笑了笑。

薩姆看着她說道：“你也知道這一點。但你隻是想試探我懂不懂。是嗎？”

“你說對了。”黑發黑瞳的女人眼中帶着狡黠，擡起頭歉意一笑。“這些小伎倆在你面前真是班門弄斧，抱歉。我是莎拉.布雷克。”

“呃，我叫薩姆，這是我的哥哥，迪恩。然後還有，這是……”

薩姆轉過頭，剛想介紹，卻發現特維爾已經不見了。

迪恩和薩姆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都帶着迷茫。人呢？

另一邊，消失的特維爾此時手上正扯着一條黑色的“蝦線”，不對，是臍帶。特維爾嘗試着動用冥灘的力量去檢查這幅畫，但是這幅畫就像海綿一樣貪婪地吸收着特維爾的力量。就當特維爾打算停止這個毫無意義的投喂活動的時候，一條從油畫衍生出來的黑色“臍帶”逐漸顯現出來。

正常來說，生物死後的靈魂會像出生時那樣有一條“臍帶“。臍帶的一端連接着冥灘，一端連接着屍體。

人死後，他的的“卡“，或者說靈魂，就會像坐滑索一樣，順着臍帶，從屍體滑向冥灘，最終走向大海，抵達死者的世界。而BT的屍體在生者世界腐敗，靈魂就卡在了生界和冥灘之間。

但是這幅畫所連接的臍帶，并沒有衍伸到冥灘上，連向了東南方向。

這幅畫在欺騙“死神”。

特維爾沿着臍帶走到了一片墓園。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墓園的幹擾，原本黑色的臍帶變得透明，逐漸隐入空中。沒線索了？特維爾挑了挑眉。

另一頭，溫徹斯特兄弟被“禮貌地”送出了拍賣行。

站在夜晚的街頭，迪恩憤憤不平：“見鬼，這幫人真是——”

薩姆無奈地歎了口氣：“比起這個，我們現在得想辦法找到特維爾。”

迪恩冷笑了一聲：“等那小鬼自己回來好了。”

薩姆皺眉：“你确定？”

迪恩聳肩：“他沒有錢，也沒有什麼常識，你覺得他能自己在外面生活多久？新鮮勁兒過去後，晚上就回來了。”

“迪恩，他自己一個小孩獨自在外面晃……“

你不會覺得他會有什麼危險吧。”迪恩看上去好像很驚訝。“他可比我們兩個厲害多了，你倒是要擔心擔心遇到他的人。以及需要給他擦屁股的我們倆。而且你覺得我們能找得到他嗎？”

薩姆無奈地搖了搖頭。的确，這個來無影去無蹤的男孩，絕對不應該被當成普通的小孩子對待。雖然自己潛意識裡經常會想着照顧他，但這個孩子明顯不是需要他人照顧的那種，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福利院養成了獨立的性格。

在克制同理心，區分人類和超自然生物上，經驗更加豐富的迪恩顯然做得更好。

溫徹斯特兄弟倆也有自己的任務要完成。晚上，薩姆把莎拉約出來，拿到了那幅畫的出售信息。直覺告訴他那幅畫絕對有古怪，特維爾當時的表現也絕對有古怪。

出售信息剛好能和父親筆記上延續了十幾年的死亡記錄對上号。

“不管那幅畫是什麼鬼東西，我們去燒了它就好了。”迪恩抛了抛手中的打火機。

說幹就幹。二人趁着夜色，熟練地潛入拍賣行，用小刀将那副詭異的畫作割了下來。等出了拍賣行找了個沒有人的地方，迪恩用一把火就點着了這副奪走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姓名。

畫作逐漸被明亮的火焰吞噬，留下深色的灰燼的時候，二人同時松了口氣。這次行動簡直輕松地不像話。

與此同時，臍帶另一端，發現在USA身無分文等于一事無成的特維爾正準備回去找薩姆，緊接着就感受到臍帶的變化。他皺起眉頭，擡手握住那條臍帶，下一秒消失在空中。

“呼，終于把這鬼東西燒掉了。薩姆，我得去酒吧整一杯，明天找到特維爾我們就離開。”迪恩吹了個口哨。

突然，他感覺有什麼東西出現在了他背後。他頭皮發麻，心中警鈴大響，迅速拔槍扣動扳機。

“砰——”

子彈穿過一團焦黑的液體，然後那液體像水一樣融化到地上消失不見。一道藍光出現在薩姆身後。

“嘿，小心點，差點打到我了！”

特維爾躲在薩姆身後叫道。

迪恩松了一口氣把槍收了起來。

特維爾從薩姆身後冒了個頭，确定迪恩的槍不在手上了才竄出來。“你們把畫燒了？”

“嗯。”迪恩得意得轉了轉打火機。

特維爾感受了一下臍帶另一端的位置，古怪地看了他們倆一眼。“我隻能說你們今天晚上的行動隻對全球變暖起了點作用。”

迪恩的笑容卡住了，顯得有些滑稽。“什麼意思？”

特維爾将一直攥成一個圈的手展示給他們看。“它還在。把畫直接燒了顯然無法起到任何作用，甚至還會污染空氣。”

二人這才發現他的手中有一條黑色霧狀的繩子，若隐若現。

特維爾突然愣住，幾秒鐘之後擡頭說道：“它移動了。”

“什麼？什麼意思？‘它’指的什麼？” 薩姆問道。“特維爾！”

“不用擔心，我很快回來。”

然後，又是一陣藍光，原本站着特維爾的地方現在隻剩下地上反射着月光的焦油。

迪恩：“……我恨魔法。”

……

瞬移離開的特維爾睜開眼，發現自己正站在一間昏暗的維多利亞風格客廳裡。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煤油燈味，四周的家具顯得格外古舊，仿佛時間在這裡停滞了。牆壁上挂着的畫框上刻着早上特維爾看到的那串字符——“囚禁死神，超越死亡。”

感受着有些熟悉但不太一樣的氣息，特維爾了然。

“一個仿造的冥灘……欺騙死神……”特維爾興奮地蹦了兩下，轉身向黑暗處問道。“是你做的嗎？”

“非常天才的欺騙死亡的方法。但同樣的代價巨大。雖然永生了，但你在這小小的一幅畫裡面呆了多久了？一百年？其他人早就開啟新的冒險了，你卻還像一隻老鼠一樣被做成标本放在這兒。”

陰暗處一個小女孩走了出來，低着頭，左手拉着洋娃娃。

她慢慢擡起頭，露出一張慘白的臉，眼神空洞無神，嘴角微微上揚，像是在微笑，但那笑容卻讓人脊背發涼。

特維爾歪了歪頭。“是你？那把剃刀是你的？我還以為是你爹呢。不過誰叫他留的那個胡子看上去就和非常沒有品位的剃刀殺人非常般配。”

小女孩瞪着眼睛，黑色的眼珠翻到上面，隻留下眼白。而白色的皮膚像牆皮一樣脫落，露出了黑色的腐肉。

下一秒，房間中的燭火驟然熄滅，一股冰冷的氣息鋪天蓋地地湧來。

小女孩的手裡閃過一道銀光——一把剃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