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灣不算個運氣好的人。拿愛打遊戲的楚依然的話來說,她就是個實打實的非酋,這手氣去抽獎大保底能不斷吃吃吃吃到厭倦。
從天而降的名額不撿白不撿呢。她美滋滋回複。
到點了楚依然還沒來。江灣百無聊賴,剛想趁手感火熱開一把《風花雪月》肝每日任務的時候,一個男人不期然映入視線中。
方燼也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江灣。他今年三十有餘,自诩“男人正當年富力強”“風華正茂大有為”之時,無奈那些些女人都太勢利眼,害他這枚滄海遺珠單身到現在。
他一個端着鐵飯碗,有點小存款,不獨立買到車買到房的男人,竟然會找不到對象?
回想起上一個相親對象朝他前後挑剔的眼神,方燼就止不住地來氣,心中嗤笑。
江灣工作如果和他一樣,那可不行。不過,看在她的臉足夠給他長面子的份上,方燼暫且可以先擱置這一點,寬宏大度不計較。
思及此,方燼端上一個自認為風流的笑容:“原來小江老師,也會來酒吧啊?”
“……”如果可以,江灣真想給他翻幾個大白眼,“不可以嗎?”
“看你平日裡這麼乖乖女,私下裡倒是另一副面孔。”方燼坐近江灣身邊,被不着痕迹江灣拉遠距離,“做老師的,會來酒吧,不太好吧?”
江灣努力不用看白癡的眼神去瞧他,語氣淡然:“方老師這不是也來了嗎?”
“男人和女人來,總歸不一樣嘛。”
“酒吧魚龍混雜的,小江老師一個人來,多危險啊。不過現在咱倆一塊了,你不用怕了。”
江灣已經笃定了面前這個家夥就是個典型下頭男。她從卡座起身,神色彬彬有禮而疏離至極:“方老師,我和朋友一起來的,就不跟您一塊了。”
“女性朋友嗎?那一起吧,我不介意。”
方燼說話間吐出來的氣,悉數帶着一股怪味。江灣忍住嘔吐的沖動,半擡眼皮,卻不經意觸到角落一雙熟悉的眸子,江灣微頓。
然後她繼續直截了當道:“啊,其實,我和朋友都介意您。想來,一個上來就跟人稱熟的陌生男人,誰信得過去?”
“哦,還有您沒有工作的事,省得給我發消息了。我結婚了,麻煩您,自,重。”一字一句道完肺腑之言,江灣擺頭轉身就走。
隻覺得江灣在唬人的方燼,還試圖叫住她:“哎你……”被她一個突然回瞪的眼刀懾得發怵,一時間悻悻住,忘了說什麼。
江灣終于擺脫掉這煩人的家夥,剛走了幾步,察覺到後邊有人遙遙落在身上的眸光,再回眼。
自那天知道于悅的姐姐就是于珍之後,江灣也常常會在興趣課後碰上于珍。
盡管沒什麼交集,但主要是為了秉持禮節,江灣仍舊會客氣跟人面上你來我往幾句話。于珍願意做個體面人,大多時候,會跟她漫不經心應上一聲。
而現在,于珍候在角落卡座裡,嘴畔的笑懶洋洋的,又非常顯意味不明:“你變化還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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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的半個小時前。
“媽,放心吧。小悅有我看着。”于珍單手掂起高腳杯,看玫瑰紅的液體四下晃悠,神情慵懶。
于母在電話另一端,反複交代心頭肉的事,猶疑一陣,未了補充道:“要是遇見小灣,記得跟家裡說一下。主要跟你江叔說一聲。”
“哦。”于珍沒興趣應一聲。挂掉電話,身側的朋友發覺她心情不太對勁,詢問:“又跟你那便宜妹妹有關?”
“嗯哼,是啊。”于珍挑唇,“這不,說碰上又碰上了。”
兩人視線一緻掃向那處卡座,見江灣身邊挨着一個男人。旁人瞧起來,隻覺得姿态有幾分親昵。
“她對象?”
“不。”于珍隻瞥一眼那男人背影,當即否定,“她還不至于審美降級。”
朋友認識于珍多年,知道她一直和她那個陌生妹妹不對付,兩人這些年來也沒什麼聯系。隻是挂在心裡,被于珍提起來的時候,二者的關系好像又莫名顯得異常的熟稔。
朋友仔細遠眺着,片刻後眉心攏成深丘,說:“那男的好像在糾纏她。去看看?”
“……”于珍還是搖頭,面上的表情更像是覺得不可思議一樣,“哪個男的不要命了?”
于珍對江灣的印象一直沒變過。
九年前邬城小巷的初見之前,她早已先入為主,長久陷在對江灣的負面态度裡。一個吃十幾年軟飯的爹,和一個素未謀面的,年齡相仿的女兒。
于母再婚那年,于珍還在和舅母一家生活,大概十一歲才重新搬回來和母親住。所以對江闫的存在,她沒有什麼情感牽系。
就算一開始就和江闫接觸,于珍想,憑自己的性子,到頭來結果也隻會大差不差。
年齡相仿。聽見這個詞時,于珍又在嘴巴裡咀嚼一邊,最後心裡冷笑着吐了出來。
小吸血鬼和大吸血鬼,有什麼區别。
在見過面後,那點印象稍稍被改觀。也僅僅是前綴了一個形容詞罷了。
一個長得蠻漂亮的小吸血鬼。
即便心存厭煩,她還是得和江家兩個人住一個屋檐下。
幸好的是,江灣的本願與她不謀而合——彼此都不想看到對方。江灣住了校,少有的見面,僅在川水放月假的那幾天裡。
二零一四的溽夏,頂頭大白光堪比能殺死人的刀子。于珍和江灣被江闫負責送到學校上晚自習,來的時候沒吃飯,江闫把兩人塞進了家米粉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