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熱潮正盛,老店裡吊扇的風刮不到眼前。身上川水短袖黏密密焊在身上,于珍真懷疑校服布料混雜了鋼筋成分。
江闫不知道抽了什麼風,大概是有意促進這對毫無關聯的姐妹的感情,扭頭一轉人不知道哪裡去了。
避免尴尬,江灣沒坐在她正對面,另選了一個新位置。于珍更樂見其成。
店裡不止她們,除去幾個同樣是川水的學生,就是幾個露着膀子,開啤酒使方言閑談的老光棍。
她低頭往嘴裡扒着米粉,一角餘光窺見,一個老光棍的手不幹不淨摸上了旁邊穿裙子的女學生的腿。
那女學生被吓到了,猛地一哆嗦站起來。店裡交織着靜寂,焦石流金的悶熱好似把聲音都燒了幹淨。男老闆早就回裡屋打盹去了,少數顧客埋頭吃着粉,沒人發現。
女學生獨自一人,望着那光棍笑嘿嘿的眼神,粉都不敢吃完,腳步匆匆就逃離了店。
這樣的場景并不少見,邬城老地到處一堆這種手腳惡心得慌的老男人。于珍沒碰上過,倒是瞧見幾次。
這下看米粉的湯,都覺得飄着隻死蒼蠅。于珍沒了胃口,半撂筷子半皺眉等待江灣吃完。
誰料那死光棍活膩歪,不老實地尋覓下一個目标對象。在店裡環視一圈,落到了長相最為突出的江灣身上。
假模假樣裝作要抽紙,老光棍坐到了江灣身邊,手順勢就往人姑娘穿着短袖,半透出的肩帶痕迹上摸。
于珍眼神微微變凜,一瞬間自己心裡居然也先不知所措起來。雖然這個從天而降的妹妹實在讨嫌,她倒也不至于會對這種事袖手旁觀。
隻是她經驗太少,腦子作出了決斷,身子依然還木木僵滞在原地。
猶豫的幾秒鐘裡,隻聽闆凳咣當劇烈一聲,那光棍惱羞成怒的公鴨嗓傳來:“臭丫頭,你幹嘛?”
是江灣把人幹脆利落踹到了地上。那光棍幹長肥肉,人實則虛得跟奶油充氣沒兩樣。
她比起誰都是意料之外的冷靜,稚嫩的面孔上盡是不慌不忙:“大叔,您手沒毛病吧?往我身上靠什麼?”
“臭丫頭你有證據嗎啊?胡說八道什麼呢?”光棍扯高音調,急于用大嗓門來增強自身氣焰。
“哦。就憑大叔您臉上寫着,不是好人的幾個大字。”江灣半眯眼,冷冷打量着光棍,“當然,如果您想聽另一個理由。”
“就是,我看您不順眼而已。”
那天的鬧劇以江闫急忙趕回來,老光棍悻悻放言說不與小丫頭計較收尾。
被江闫不分青紅皂白指着腦門一通批評的路上,于珍微微側眼看去,見江灣整個人若無其事,還有閑心打了個哈欠。
後來就是,于珍無意撞見過,江灣偷偷躲在巷尾抽煙,□□嗆着,以及姿态極不熟練地翻過學校牆頭,跟她爸專門對着幹……諸如此類的事。
她現在總算看出來了。這小姑娘身上是有叛逆的成分在的。
比重還不小。
……
追憶回此刻。多少年不見,江灣能動手絕不多費嘴舌子的特質比烙鐵般刻進了于珍腦海裡。
所以她第一反應還是這樣。
話是這麼說,于珍依然跟着朋友,朝江灣那邊靠近了些許。
隻是多少年不見,江灣還是變了一點兒。
聽見江灣和方燼對話的一刻,于珍啞然失笑。
就跟人打嘴炮時,那伶牙利嘴能氣死人的勁兒,沒變半點。
“……”
江灣心知她必定将剛才那一幕看了去,也不甚在意,步伐微微駐足。碰上方燼這種下頭男心情着實不好,她隻想趕緊離開這:“你還有什麼事嗎?”
“沒有。就是有點好奇……”于珍麻溜承認,随後撐着脖頸的手動了動,掃視她的眼眸半眯起來,“你真的結婚了?”
聽到江灣說後半句的刹那,她的确當場一愣。
江灣杏眼下垂,半晌後偏頭直視過去,聲音平淡:“是。”
“你要告訴江闫嗎?”
于珍就持續着原來的姿勢凝望她,幾秒之後,莞爾笑了:“不會。”
她聳肩膀,攤開一隻手說明:“反正我也不希望在家裡再看到你。你走你的獨木橋,我走我的陽關道。這樣就挺好。”
“說到做到。”
江灣沒再多言,目不斜視離開了酒吧。
于珍低頭看見江闫一個小時前發過來的消息,是在詢問她到濘市之後有沒有見過江灣。
稍稍頓住,她半擡嘴角,打字回複道。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