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苦哈哈擠在一起,十分懊惱,他們的芥子袋裡裝着刀劍傷藥符咒等法器,偏偏沒有禦寒的衣物,翻了半天竟然沒有一個能用上的。
唯獨一人,在天寒地凍的天氣裡怡然自得。
身裹狐裘手捂暖玉,不知哪來的小木桌上一杯熱茶袅袅升煙,頗有一番霜雪漫天,遺世孤傲的仙人獨閑坐孤舟隔霧賞花的清寂。
“咔嚓咔嚓……”桃酥小餅酥脆油潤的聲音将衆人從幻想的迷離神境中拉回現實,定睛一看,哪有什麼清冷仙人,是船尾的江二公子在吃東西罷了。
衆人不信邪地揉揉眼睛:“……”
好怪,再看一眼。
給裝着小餅的紙袋封口打結同時嘴裡還叼着一塊的江序白:“?”
沒說船上不能吃東西吧?
面前突然投下一小片陰影,江序白擡眼望去,對上一雙滿是不忿的眼眸。
江雲辰踢了一腳小木桌,震得杯裡的熱茶晃蕩灑出來幾滴,他皺着眉頭,語氣十分生硬,“你起來說話。”
江序白伸出手扶穩桌子,淡淡道:“我沒什麼想和你說的,讓一讓,别擋住我看霧。”
“你!”江雲辰快速掃了一眼,發現所有人都在看他,尤其是兩位引路的修士,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看過來的眼神仿佛已經默認了他和飛舟上莫名找茬的那兩個人是同一種貨色。
沒想過打人的江雲辰:“……”
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冤枉的無助。
他臉色變了又變,最後嫌棄又憋屈地蹲下來,壓低聲音質問江序白:“這麼多年來,你是不是為了和爹爹作對所以才故意藏拙?”
完美到看不出破綻的體術,就算是他爹花了重金請來的近神期修士都未必能有那個水平,明明那麼能打,卻一直裝弱,被人罵了那麼多久的廢物。
江雲辰内心五味雜陳,說不上來是惋惜還是嫉妒。
江序白一臉茫然:“誰藏拙?我嗎?”
見他還在裝傻,江雲辰頓時氣急敗壞:“你還裝!”
“你為什麼……”為什麼自甘堕落,為什麼任由别人嘲笑奚落,為什麼不為江家正名,為什麼裝了這麼多年又不想裝了?江雲辰有很多問題想問,眼下卻一個都問不出來。
不知為何,他就是很生氣又覺得萬分委屈,眼框驟紅,豆大的眼淚就那麼砸下來。
哭得讓人猝不及防。
江序白嚼着小餅歪頭去看他,不是,真哭啦?
江雲辰狠狠别過頭不給看。
“雖然不知道你誤會了什麼,但是還要說一句我并未藏拙,跟你爹作對而自毀前程什麼的更是不可能,他沒重要到那份上,少給他擡咖,在我心裡他還沒城門口老翁頭重要。”江序白無比誠摯道。
老翁頭是琵琶洲人盡皆知的瘋子,見人就脫光光躺地上撒潑打滾哭鬧,既辣眼睛又嚎得難聽。
江雲辰聞言啞然:“……”
二者能相提并論,一時不知道是他爹更慘還是老翁頭更慘。
他不死心,又問江序白,“那你在飛舟上是怎麼回事?”
江序白咬了一口小餅,狀似回想,“你說那個啊,是我用喚靈符請的鬼神上身,扶乩你聽說過吧,差不多就是那個意思,總之打架厲害的另有其人。”
上輩子的江序白會打架跟這輩子的江序白有什麼關系?
完全沒有嘛!
這何嘗不是一種鬼上身呢?
江雲辰以一種“你在把我當成傻子愚弄嗎?”的眼神看過來,咬牙切齒:“你覺得我會信嗎?”
江序白面不改色且理直氣壯。
他從懷裡掏出一張符咒遞給江雲辰,言之鑿鑿:“這就是喚靈符,你要不信,自己試試就知道了,不過醜話說在前頭,萬一你運氣沒我好,請的是惡神兇煞,扛不住人家的靈力反噬被奪舍了可别怪我。”
江雲辰瞪大眼睛,手裡薄薄的一張符俨然成了燙手山芋,他受驚猛然将其囫囵撕碎扔進江裡,随後給自己過度的反應找補大聲吼道:“我才不走這些歪門邪道!你想死别拉上我!”
“總之,你好自為之吧!”說完江雲辰立即起身,急匆匆的腳步走出了幾分慌亂無措,他躲到最遠的船頭去,杵着個背影甯願狂吹冷風都不肯再面對江序白。
江序白借着喝茶的動作掩蓋自己臉上快要藏不住的笑意。
果然還是年紀小的好騙。
喚靈符和使用者自身修為有關,像他這種中階修為至多也就能招來一些遊魂山靈。
何況,他哪有什麼喚靈符,那不過是一張閑着沒事幹亂寫的鬼畫符罷了。
【宿主…你那個符還有嗎?】
腦海中傳來系統扭扭捏捏的聲音。
江序白微微挑眉。
原來年紀大的也不怎麼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