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上次來的時候還沒有這麼隆重的儀式啊!
江序白百思不得其解。
方伯揣手走在身側,笑眯眯地對他說:“公子不必客氣,少主特意囑咐過我們要好好待客,二位遠道而來,一路舟車勞頓更是辛苦,何況二公子身體抱恙,萬萬不能再累着,隻管好好休息便是。”
阿漁點頭附和,表示剛剛公子不是還說自己頭暈走不動路來着,宿府這一出謂是雪中送炭。
江序白語塞:“……”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典型案例。
“來了來了!”宿府門口負責盯梢的仆從看見不遠處移動的轎子頂,連忙跑進門通報。
聞言,宿府上下所有人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守在門口,臉上同時綻放出熱情的笑容,心中隻有一個信念,務必要讓未來的小郎君感受到他們的熱烈歡迎。
被迫侯在最前頭的宿溪亭:“……”這又是哪一出?
“二公子,我們到了。”方伯出聲提醒。
江序白一直低垂的眼睫終于擡起,視線便穿過小聲驚呼的人群與前方高挑出衆的男人撞在一起,曾經無比熟悉又帶着幾分陌生的深邃目光此刻完全映在眼裡。恍如隔世的重逢,這一刻周遭的時間仿佛被靜止,耳畔轟隆作響,隻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在外人看來,二人對視的時間很短,仿佛隻是蜻蜓點水一瞬便各自移開,卻不知兩個人内心有多麼天翻地覆。
方伯貼心地為江序白介紹,“這位便是我家少主。”
江序白回過神,努力扯出一個友好和善的笑,“久仰少主妙手仁心,此番多有麻煩,還請少主見諒。”
宿溪亭心神震蕩未止,腦海深處被禁锢封存的記憶好像撕開了個口子,内裡蘊含的蓬勃情感正在順着那道縫隙絲絲縷縷地滲出來,輕輕柔柔像羽毛一般,連帶開口的語氣不知不覺間都變得軟了幾分,“二公子言重,治病救人乃是醫者本分,談不上麻煩。”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地交談,一邊往府内走,氛圍看上去和諧又融洽。
方伯望着前方兩道身影,滿意得不行,心想二位真是般配極了,明天就得開始準備聘禮。
稍作休息之後,方伯派人來通知晚膳已經備好,請二公子移步前廳。
圓桌上擺得滿滿當,江序白第一次直觀感受到什麼叫滿漢全席,山珍海味的誇張感。
阿漁更是驚呆了,憂心忡忡地和江序白說,這會不會是傳說中人将死之時的斷頭飯,他們吃完這一頓還能有一下頓嗎?
耳尖聽到的方伯笑容一僵:“……”
後廚用力過猛了,下次得讓他們少做點。
一頓飯下來,可謂是賓主盡歡。
熱情,實在是太熱情了,江序白險些招架不住。
他甚至一度懷疑老醫師是不是許了宿家什麼頂天的好處,否則他隻是來看個病,怎麼會生出一種自己和宿溪亭身份倒轉,其實他才這家的主人的錯覺。
晚飯過後便要開始診治,方伯識趣地摒退衆人,于是乎,熱鬧的院落安靜下來。
“手伸出來。”宿溪亭坐在江序白對面輕聲道,男人目光沉穩,臉色難得認真嚴肅。
江序白頓了頓,聽話地把袖子拉起來,手腕搭在桌面上,夜風微涼,桌面沾了幾分寒氣,冷不丁貼上皮膚,激得他小幅度地瑟縮了一下肩膀。
下一秒,手腕被人輕輕擡起,底下墊了一方柔軟的手帕,隔絕了冷氣。
心弦仿佛被什麼東西輕輕地撩動,江序白擡眼望向對面的男人,眼底閃過一抹複雜難言的情緒。
人人都說,無憂城的少主光風霁月,端方自持,像是天空中盈滿的圓月,不似熱烈似火的日光,月光照人溫度偏冷,孤高清冷不可接近,卻從不吝啬贈與光亮,為身處黑暗中的一個又一個迷途旅人照亮腳下的路。
江序白曾經觸碰過月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
從而也意識到月亮隻适合保持距離感,沾了旅人氣息的月亮會失去獨屬于它的璀璨光芒。
思緒流轉之間,江序白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先前還有幾分搖擺不定的旖旎心思被徹底藏起來。
月亮,是絕對不可以當反派的。
退婚刻不容緩,等回去他就寫退婚書。
仿佛心有所指一般,忽然間察覺到異樣的宿溪亭看向對面臉色蒼白的青年。
江序白坦然和他對視,眼睫微彎,目光清澈透淨,宿溪亭眉頭微蹙,他隐約感覺到青年的眼裡似乎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