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有一群不通音律的怪物正扭動着身體用詭異的口器、骨架和觸手合奏出毫無規律、令人厭惡的曲子,那聲音自不知名的方向傳來,在挂滿了綠色粘液的巨型石柱和高聳的尖碑上反複回蕩。
米斯特無聊地扭動了一下自己可愛的、長滿眼珠子的十八根觸手。
黏膩冰冷的黑色海水溫柔撫摸着他,他躺在自己誕生的地方,懶洋洋地攤成一坨打算繼續睡一會兒。
被時間遺忘的廢墟裡,目之所及的每一個高聳石碑上都刻滿扭曲怪異的字符,他自誕生起就被困在這裡,已經無聊到把觸手上的眼珠子翻來覆去數了幾億遍。
可惜群星始終都沒有停留在正确的位置。
他這個誕生自某場可怕戰争中的不知名迷霧、隻能跟着那群偉大存在身後摸魚沉睡的小跟班、連眷屬和信徒都沒有的孤家寡怪隻好老老實實待在這裡。
他好菜的。
沒有眷屬,沒有朋友,菜得隻能睡大覺。不像隔壁的克蘇魯,有深潛者可以玩弄,時不時還可以和高靈感的其他生物進行精神鍊接。
他都沒見過其他生物是什麼樣子。
米斯特歎了口氣。
不出意外的話,他能睡到盲目癡愚之神阿撒托斯從睡夢中蘇醒的時候。
就在他準備的繼續打滾的時候,一陣巨大的吸引力突然自群星深處傳來。
似乎有聲音在呼喚他的姓名,以一種他從未聽過的語言。
米斯特觸手一痛,兩眼一黑。
那股吸引力像嗦粉一樣嗦住了他的一根觸手,抽都抽不回來。
緊接着,米斯特被迫變成一隻毛線團,跟着不知名的力量滴溜溜往前滾,他渾身上下痛得像是被暴力扯碎,就好像有誰把他當成了貓抓闆。再然後,他感覺碎碎的自己又被沖進了抽水馬桶,旋轉着消失在了下水道裡。
哦對,抽水馬桶和貓抓闆是他後來才想到的形容,現在他還不知道這些東西。
但他有了耳朵,有了不一樣的的眼睛,還有了微弱的觸覺。
他好像吸收了什麼東西,那些東西湧入他的身體,讓他産生了一種難以描述的變化。
太奇怪了,米斯特心想。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一個生物發出有規律的、他從未聽過的語調——
“羅賓,小心!”
**
米斯特緩緩睜開一種叫眼睛的器官。
頭頂上是一個散發着奇異光芒的物品,他叫不上名字。周遭還擺放着許多古怪的、有規律地發出聲響的物品,那是他在沉睡之地從未見過的景象。
耳邊傳來重複的滴滴聲,這讓見慣了無序混沌的米斯特感到身體中部傳來古怪的翻湧感,他張開嘴,有些茫然地嘔了一聲。
他的身體怎麼啦?!這裡又是哪裡?!
這為什麼這裡沒有粘稠的墨綠色的汁液、腐爛的不知名屍體和镌刻在石壁上邪惡醜陋的象形文字?
米斯特暈乎乎地擡起胳膊——
于是他看見了自己光滑白淨的、擁有五根手指的嶄新觸手。
沒有密密麻麻的眼珠,沒有随意拓展延伸翻折的軟骨,他觸手居然變成了隻能朝一個方向對折的四條!
隻有四條!
區區四條!
他試圖用觸手緊緊纏住弱小的自己,失敗。
且痛。
米斯特無師自通地扭傷了自己的手腕,還摳掉了胳膊上的一塊皮。
莫名的疼痛令他不由自主張開口器——
韋恩莊園裡出現了人類小男孩所能發出的最驚恐的尖叫聲。
吓得一直躲在蝙蝠洞觀察米斯特的蝙蝠俠差點原地蹦起來。
布魯斯用最快的速度迅速沖進來,阿爾弗雷德緊跟其後,兩人目光警惕地環顧整間屋子。
然而屋子裡沒有出現任何異常,隻有韋恩家新鮮出爐小兒子叫得像是企鵝人遇見了搶他地盤還踢他屁股的紅頭罩。
滿眼驚恐的小孩長大嘴巴,神情慌亂不像是裝的,他雙手雙腳胡亂揮舞,像是被什麼不幹淨的東西附身了。
這有點出乎布魯斯的預料,畢竟前一個擁有這張臉和基因的小男孩張口第一句話是‘你比我想象的要矮一點’,并且毫不客氣地要開蝙蝠車出去鬼混。
“嘿,冷靜點,男孩!”布魯斯安撫道,“你……”
他話還沒說完,米斯特就自動停止了尖叫。
他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又看看窗外的天。
現在是午夜。
透過房間的落地窗可以清晰看見哥譚光污染嚴重的夜空,幾顆不甚明亮的星子臊眉耷眼地挂在天幕上,一明一暗地閃着要死不活的光。
米斯特愣愣地看着那些原本在他眼中應該無比渺小的星球,然後回過頭繼續盯着在他眼中應該更加渺小的不知名生物。
嗨呀,是沒見過的品種!
好神奇!他好像離開了被封印的領地!
這是為什麼?
他被眼前這個生物召喚了嗎?他怎麼完全沒感覺?!這不對吧?
難道不應該是先聽見召喚他的聲音,然後他美滋滋地收下祭品,最後用一個十分強大可怕的姿勢降臨嗎?他之前排練過幾百次的流程都沒走!
米斯特想憤怒地質問獻給他的祭品在哪裡,但他發不出聲音,并且感覺自己的口器傳來一種古怪的痛感。
米斯特控制不住地咳嗽起來。
布魯斯提心吊膽地拍了拍嗆到口水的小孩的後背,阿弗擔憂地遞來一杯水。
米斯特咳得昏天黑地,眼冒金星,他慌得一批,心想是不是他無意間招惹了哪位可怕的存在所以被懲罰了,不然為什麼他身體這麼奇怪。但他又實在想不起來。
布魯斯看着淚眼汪汪的米斯特,沉重地歎了口氣,回想起三天前的驚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