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海軍英勇布陣戰東海,巾帼将無畏隻身上伽藍】
裴俊見狀,還想開口再說什麼,夏沐昭雲見他又要說話,立刻下令道:“不用聽他們廢話,給我放箭!”
霎那間,數十支箭從四面八方的船上飛出,密雨般朝景明号襲來。見此情景,訓練有素的靖海軍毫不畏怯,走轉騰挪中迅速變換出步陣,将船員們護在陣内,不斷以兵器阻擋飛箭,甲闆上一片刀箭相搏的“铛铛”聲,裴俊和徵羽一邊用刀劍擋住射向他們的飛箭,一邊不斷移步側身去保護甲闆上方才被黑霧熏暈過去的人。此番出海為不暴露靖海軍身份,一行人皆便裝出行,着長衫長褂,将軟甲穿于長衫之下,連裴俊上戰場用的長|槍和徵羽愛使的長矛都換成了更加輕盈的刀劍。刀劍雖方便攜帶,卻隻适合近身打鬥,在這種亂箭齊發的情況下,若用長矛,徵羽飛身一揮便能打下十幾隻箭,可眼下事發突然,她的随身武器隻有裴俊送的那把珍珠短刀,這次帶出來的長柄刀此刻正躺在掌舵台下的暗格裡,她要拿也得找準時機再去拿。正思忖着如何拿到長柄刀,忽聽“嗖”地一聲,一隻飛箭重重地擦着徵羽的胳膊過去,直直插入一側的柱子。
“該死,走神了!”徵羽還來不及查看傷口,剛閃身避開,又見幾隻箭朝暈倒在地的許康飛去。“哎喲,許康!”她連忙擲出佩刀打掉飛箭,又立刻飛身擋在許康前面,而後一個輕盈的仰面下腰,伸手接住了佩刀。此刻許康仍不省人事,他那身水綠色的華麗衣袍已被方才的毒霧染成灰黑色,身後的綠披風不知何時被掀到身前,遮住了半張臉,好不狼狽。徵羽瞅了眼那綠披風,靈機一動,默默道:“康康得罪了!”她手一伸,用力一拉,一把将他的披風扯下來,這披風看着輕盈,拿在手中竟還有些分量,應該是許康平日裡出海用來擋陽光的,可這麼熱的天穿這麼一身,也不知他是怎麼做到的。
夏沐昭雲見景明号一行人功夫了得,竟擋得住四面八方如此密集的飛箭,心中一震道:“手裡有姑患鎖,還竟都是練家子,看來是我小瞧了他們,到底是什麼來頭?”她心中難免好奇,本想停下好好審問一番,可轉念一想,這艘船上的人如此厲害,若萬一讓他們占了上風豈還了得?于是,她心一橫,擡手用力一揮道:“再放箭!”
海寇們聽了指令,箭發得更密了,景明号上的士兵負隅頑抗,時間越久,箭頭卻越發的多,不知何時才是個頭。衆人漸漸體力不支,開始躲閃不及,不斷有人被箭頭擦破衣衫,劃破手臂,但他們毫不松懈,仍不斷變換陣形抵擋亂箭。裴俊見狀連忙趕到陣中,一手執長劍,一手執劍鞘,奮力揮動間,一陣“乒乒哐哐”地又擋下十幾隻箭,他剛要喘口氣,亂箭又飛了過來。就這自顧不暇的時刻,他還記挂地朝徵羽那邊喊道:“徵羽,還撐得住嗎?”
“撐得住!”徵羽一邊回應,一邊收起佩刀,她将許康拖到幾隻鐵桶後藏好,随後深吸一口氣,掄起披風,騰空躍出幾步,身子一轉,扭動披風,手臂猛地一收,将身周的飛箭盡數攪進披風内。“呀——!”她大喝一聲,用力一甩,除了幾隻紮入披風的箭頭,其餘箭頭便紛紛落下。“沒想到康康的披風這麼結實抗打,真不愧是有錢人的東西!”徵羽感歎着,不斷舞動披風擋住飛箭,很快便趕到掌舵台,緊接着她丢開披風,一腳踢開暗格,一把取出了長柄刀。
“裴大哥,我來了!”徵羽腳踏船沿,飛身躍起,一個跟鬥翻入陣中,眼見裴俊有危險,她閃身至他背側,橫握長柄刀,向前一推,幾隻亂箭在裴俊身後“唰唰”落地,她手一收,豎起刀身,将刀柄在甲闆上重重地震了一震。此情此景,看得夏沐昭雲細眉一縮。
箭,總有放完的時候。夏沐昭雲見手下們的箭筒幾乎要空了,亦知船上那位會使姑患鎖,此寶物能令絕大部分玄術失效,故她不再施法。她心言道:适才船上這群人奮力擋箭,體力已消耗大半,此時強攻定能打得他們無力還手,那船上的糧草寶物還不唾手可得?于是,她一聲口令,十幾名身形瘦削的東璃人從伽藍号船艙走了出來,他們束深藍頭巾,前額和兩鬓的大部分頭發已經剃去,隻留頭頂的一束小辮,腰佩彎刀,皆作武士打扮。未等裴俊等人反應,東璃武士已将長梯抛上景明号左舷處強行登船!
“攔下他們!”裴俊喝道。
靖海軍接到指令,立刻撤了軍陣,趕到左舷攔截。東璃武士雖看起來瘦削,但個個刀法極快,且下手狠厲,靖海軍多人身帶箭傷,又已損耗大半體力,自然攔不住伽藍号的武士,長梯上一番纏鬥後,衆人身上又添刀口,但無一人退避,無一人倒下。
“這麼打下去不是辦法,如今我們處在被動,她想耗盡我們的力氣,還不知會再派出多少人來,必須速戰速決!”裴俊凝眉道,徵羽點點頭,裴俊又道:“徵羽,你守住景明号,我去親自會一會那夏沐昭雲!”
徵羽一聽,連忙拉住他道:“裴大哥不可!當下兄弟們拼死抵抗,情況不容樂觀,你是首領,夏沐昭雲的實力未知,萬一你在伽藍号身陷險境,隻怕他們更會亂了陣腳,上伽藍号的事該由我去做!”
“可是你受傷了!”裴俊見她衣袖殷紅,立即撕下自己的衣擺要為她包紮。
徵羽直接接過那布條在傷口處快速纏了幾道,對他說:“裴大哥放心,我不怕她。”随後将長柄刀朝半空一抛,淩空接住,緊接着大喝一聲,朝長梯上的東璃武士劈去。裴俊見攔不住她,急得追了上去,卻被三個上了甲闆的東璃武士纏住,隻得先對付他們。徵羽手執長柄刀踏上長梯,一路逆行,不斷閃躲搏殺,從刀光劍影中硬生生劈開一條血路,一口氣沖上了伽藍号。
“好大的膽子,竟敢一個人闖上來!”夏沐昭雲緊緊盯着徵羽,這時,景明号傳來一聲高呼,她定睛一看,甲闆上的武士竟被制服了,裴俊正站在船頭,劍指東璃武士之首。
夏沐昭雲橫眉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徵羽不回答她的問題,提起長柄刀徑直朝她劈去,夏沐昭雲側身避開,手向腰間伸去,登時抽出一把扇子,她手腕一轉,暗器從扇身間飛出。徵羽沒有防備,連忙掉轉刀柄去擋暗器,雖然擋住了,卻踉跄一下摔倒在地,那條受傷的胳膊重重觸了地,這才發覺到疼,一時間令她爬不起來。夏沐昭雲手一指,海寇們将徵羽包圍,以層層刀劍将她制在地上。這時,忽聽景明号傳來一陣東璃話的高呼,她雖一句也聽不懂,但能辨認出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
許康醒了!
隻聽他叽裡哇啦對着伽藍号大呼了一陣,那夏沐昭雲愣了愣,竟也用東璃話回應起他來,二人一來二去,将景明号和伽藍号衆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
醒得真是時候,趁海寇們大意,徵羽看準時機便要發力起身。忽然,夏沐昭雲命手下松開了她。徵羽滿臉疑惑地站起身來,心言道:他到底在說些什麼?
景明号這邊,裴俊見徵羽一會兒差點被暗器所傷,一會兒被道道兵刃押在地上,一會兒又被松開,看得是心驚肉跳,也不知夏沐昭雲安得什麼心,自己差點就要沖上長梯救人去了。但他作為靖海将軍,時刻心念大局,不曾沖動,于是一把握住許康的肩,急聲道:“你和他們說什麼的?他們要放了徵羽麼?”
裴俊這一握,也是因為心裡着急得很,力道不知深淺,許康一介文弱商賈,沒練過武,哪裡受得住裴大将軍這麼一握,他頓時嗷嗷直叫道:“呀呀呀呀呀!大哥你做甚!我又不是要把她賣了!”
裴俊連忙松開手,滿眼歉意地看着許康,許康揉揉肩,整了整已經完全亂掉的發冠道:“那個東璃女子應該就是伽藍号的海盜頭子,我聽說她好與人打賭,所以我就問她肯不肯跟我打賭。”許康雖從一開始就昏睡過去,對先前裴俊與夏沐昭雲的對話一無所知,但他一醒來便不慌不忙地觀察四周。憑他豐富的航海經驗和在腦中對奇聞異事的搜索,徵羽摔個跟頭的時間他便能判斷出敵方的來曆與自己人的處境,并想出應急對策,這麼多年穩坐大慶海商首屈一指的寶座也是不無道理了。
“賭什麼?你賭赢了麼?”裴俊問。
“還沒開始賭呢。我讓她有本事放徵羽回來,我們兩邊各選一人在長梯上比武,誰先掉下去就算誰輸。若他們輸了,必須立刻放我們走,且永遠不準打我們的主意,還要答應我們一個條件。若我們輸了,她說她要我們的淡水糧食,還有那個什麼鎖,還有..”
許康話未說完,裴俊就步上長梯道:“我去和他們比!”
“什麼?你再說一遍?”那邊伽藍号上傳來徵羽不可置信的聲音。
夏沐昭雲冷冷地重複道:“對,你們船上那個穿綠衣服的男人答應我,若你們輸了,他便會帶着糧食淡水和姑患鎖,上船跟我走。”
“許康!你都答應了她什麼混賬條件?”徵羽沖許康大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