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璮君背靠着門,不安分的濃煙從門縫鑽進屋子,激得她氣管發癢,她壓抑住即将沖出口的咳嗽,低聲開口:“你們三個去把沙發搬過來,小心一點,不要發出聲音。”
就像每次講課那樣,溫和又果斷。
被駭住的馮吉人、向銳、何瑜不自覺就忘了外面那東西不可戰勝,跟着她的節奏忙碌起來。
撒、撒、撒……
防盜門外的腳步聲逐漸變重,像一條拖着尾巴滑動的蛇,冷絲絲地逼近。
當然實際上不是,追他們的是個男人。
馮吉人的手在顫抖,想想剛剛的事心裡就忍不住驚懼。晚飯後她和向銳、何瑜、程海翔一起送扈老師回家,扈老師住在15層,頂樓,有個特别漂亮的陽光花房。
他們乘電梯上樓,叽叽喳喳地讨論花房裡種的觀賞南瓜,扈老師還答應送他們每人一個。
不知道怎麼的,電梯裡越來越熱,簡直像在烤箱裡。扈老師察覺到不對,帶幾人在13樓下電梯,這才發現樓道中濃煙滾滾,整個樓都燒起來了!
扈老師立刻打電話報火警,結果發現居然沒信号,他們幾個的手機也都沒信号。
更糟糕的是,從窗戶看出去,隔壁樓也燒起來了!
怪物就是那個時候出現的。
對,就是怪物,不能稱之為人。
馮吉人眼睜睜看着,他就是憑空冒出來的,走在火焰裡,身上的肉像是被融化一樣,淅淅瀝瀝地往下淌。
嘴裡被白花花的東西填滿,一根腿是坡的,走起路來極怪異,像上半身拖着兩條肉柱在往前,但怎麼可能呢?
學體育的程海翔将近一米九,身材又高又壯,渾身都是腱子肉,一看這不人不鬼的玩意兒逼近,立刻将老師同學護在身後。
“哎兄弟,你幹啥的?這邊着火了,很危險,步梯在你身後,下樓的話從那邊走。”
怪物一個勁逼近,嗓子裡發出怪異的嗬嗬聲,就像現在。
馮吉人渾身一激靈,沙發邊沿從她手中滑落,哐當砸在地上,這聲音太刺耳了,她臉色瞬間白下去,她會害死大家的!
她下意識去尋主心骨,便撞進扈璮君溫和的眼中。
扈璮君從浴室扯出一根高壓水管,另隻手拿着個小盒子,她沒怪馮吉人,隻是把盒中不知道從哪求來的黃符胡亂塞進幾人手中,絮絮叨叨講這玩意兒的來曆。
“高考前給你們求的上上簽,人家說特别靈。收好收好,都塞衣服裡,肯定保佑你們吉人自有天相。”
扈女士搞了一輩子數學,說到最後竟然有幾分語文老師的風采,她說五行相克,說要相信科學,說子不語怪力亂神,說火裡誕生的怪物用水肯定能對付……
她說對不起程海翔父母。
她說會保護好他們幾個。
她說你們從裡面走,上花房,從花房跳到隔壁去。
門從中間被融穿,程海翔被啃到面目全非的腦袋伸進來,怪物的身體擠進門,他頂着兩個頭,程海翔翻翻着死不瞑目的眼睛對他們笑:“找到你們啦!”
“快走!”
幹了一輩子文職的扈璮君女士提着高壓水槍沖上去,身姿之矯健一點也不像這個年紀的人,她打開水槍,心想晚上那兩杯酒喝得可真痛快。
高壓水槍打在怪物身上,發出滋滋的響聲後蒸發成滾燙的水汽,燙得扈女士拿不住水槍,于是她撲上去抱住了它的腰。
“下課!!!”
怔愣的三人回過神,向銳猛地拉一把站最遠的何瑜,馮吉人架住她的胳膊,三人腳步踉跄地消失在房間深處。
扈璮君口袋裡,鋼筆淌過流水似的金光,怪物低下了頭。
*
“又死一個……”
“人魂大補,再讓它這麼吃下去,我們肯定會失手的。到時候全司一起吃挂落,咱還出去見人麼?”
盧道人臉色難看,他又何嘗不知道?但這鬼佛雖野生野長,心思卻極狡猾,在樓裡布下了無數的小石佛絆腳。
整個火場都在幻境之内,大火是它的保護色,走廊裡房間裡的任何東西都有可能是幻象,他們進樓這半個小時,光忙着掃雷了,連它真身的面都沒見着呢!
這事說來讓人無力,盧道長他們小隊一開始是按照山區除魔流程配置的,場地換到樓裡之後根本施展不開,再加上顧忌群衆投鼠忌器,被克制的死死的。
盧道長揮動桃木劍,斬下突然咬他腳的花盆,冷臉指着前方:“前面那間,阿貴去敲門看看還有沒有人。”
大火時,沖離火場并非唯一選擇,也可以躲在有外窗能通風的浴室洗手間,緊閉房門塞住門縫防止濃煙進入。
但這畢竟不是普通的火災,他們敲門搜救是為了送上能夠在鬼佛面前暫時保命的符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