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商量好後,祝神婆翻出了個包袱給王婆,包袱裡頭就是方才提到的料子,王婆揣着包袱進了街上裁縫鋪後院,這個時辰裁縫鋪裡沒什麼客人,正撥算盤的裁縫鋪老闆見王婆從後院來,算盤一收,笑着迎了上去。
兩人目光相碰,來意心照不宣,裁縫鋪老闆趕緊挽着王婆往裡間去。
“這可是上好的水光錦。”裁縫鋪老闆愛不釋手地摸着料子,接着用手指擺了個數“就這個數,如何?”
王婆喝着茶沒應聲。
“這料子好是好,可我還得重新染過色兒……你知道的近來風頭緊。”
王婆依舊沒應,隻是笑看着裁縫鋪老闆。
“行行行,給加到這個數,看成不?”裁縫鋪老闆又擺了個數“往後再有好貨可都得先想着我。”
王婆親切一笑,道“自然,咱都多少年的老街坊了。”
王婆留了料子收了錢又從後院離開,回茶坊路上又去了趟銀鋪,她從懷裡掏出幾樣舊銀首飾,打算叫姚晁熔了重新打幾樣新首飾,預備送給陳三娘。
王婆雖是頭一遭做凡人,但人間話本沒少看,這人間認幹親,長輩都會摘了手上翡翠镯子送給晚輩,她手邊沒有什麼翡翠镯,但打幾樣銀首飾的本錢還是有的。
“王婆要打什麼樣式?”
“眼下年輕娘子時興什麼,就打什麼樣式。”
“這是要送人?”
“嗯,三娘認了我作幹娘,我這當幹娘的也不能虧了她。”
聽說是給陳三娘的打首飾,正給銀首飾稱重姚晁手上一頓,回應道“那便打一隻纏枝紋銀簪,配一對銀丁香,如何?”
王婆不太懂這些具體的,但她信手藝人的“好好好。”
“既是喜事我再給添些料子,打得更實些,算是賀喜。”姚晁說着擡起頭目光對上王婆,面具後是一雙黝黑清亮的眼“回頭給街坊四鄰派喜糕,王婆可莫忘了我。”
聽姚晁說要添料,王婆覺得這人雖瞧着不喜與人往來,但還怪懂人情世故的,又想到他提起的派喜糕……是的,确實有必要,順便将這認幹親的消息傳開,往後若有人敢打陳三娘的歪主意,多少也得顧忌着她幾分。
離開銀鋪後,王婆回了茶坊,茶坊已坐了些客人。
“三娘,你做些棗糕,多用些糖稀,切齊整些,我回頭給街坊送去,好叫大夥都知道你認了我作幹娘。”王婆走到竈房與陳三娘說道。
陳三娘沒想到王婆會這般大張旗鼓,又想到做棗糕和用糖稀都要花不少錢,不禁心疼起來,她照看茶坊生意這些日子也知這營生賺得不多。
“幹娘,這未免鋪張了些……”
王婆心說這算什麼,有錢人家認幹親還大擺宴席,一盒盒的往外送蜜餞糕果,再說了她剛從裁縫鋪掙了一筆。
“聽我的,做好了也給今日來吃茶的客人上些。”王婆打算效仿着話本裡的做法,又調侃道“這不讓大夥知道,回頭你要不孝敬我,誰來給我主持公道。”
陳三娘面上一笑“唉,我聽幹娘的。”
陳三娘在竈房裡忙活起來,茶坊裡王婆也忙活着,一面張羅着來吃茶的客人,一面宣說着她認了陳三娘做幹女兒的事,來吃茶的多是熟客,聽後紛紛道喜。
“三娘可是個伶俐娘子,王婆你這福氣在後頭呀。”
“得了女兒又有了孫女,往後還有虎妞這丫頭給你供香火,美事美事唉。”
“王婆家有喜事,何不也讓我們沾沾喜氣?”一個閑漢帶頭起哄。
“是啊是啊,隻吃茶嘴裡也怪沒味的。”
有人帶頭,因是喜事,茶坊裡其他吃茶的客人也跟着起哄。
就在這時,陳三娘端了一托盤剛出鍋的棗糕來,身後虎妞小小的人兒也端了兩碟。
王婆趕忙吆喝“來來來,今日我請諸位吃棗糕!”
各人桌上都放上了一碟棗糕,被切得方正規矩的棗糕冒着熱氣,甜香的氣味撲鼻而來,衆人迫不及待的品嘗起來——果然,口感糯香,甜而不膩。
茶坊裡熱熱鬧鬧,王婆又用幹荷葉包了些棗糕出門去,給周圍的街坊四鄰送去,街坊們聞此喜事紛紛道喜,還有的回了東西來,什麼老母雞剛下的雞蛋、自家種的菘菜……
王婆走了好幾趟才将附近街坊送完,待忙完回來,也到了該吃飯的時辰,茶坊裡客人都已散得差不多,隻留了兩桌路過的生客。
今日陳三娘忙着蒸棗糕,吃食從簡隻做了冷淘面,但過了涼水的面勁道爽口,配上糟蘿蔔、醬瓜茄,正是開胃又解暑。
生客見三人吃得有滋有味,也開口要了兩碗,吃後贊不絕口。
“這不比我在那州府吃的老字号槐葉冷淘差,小娘子好手藝呀!”
“這苦夏就是要來上這樣一碗冷淘。”
聽着客人的誇贊,陳三娘也高興,她在夫家時就張羅着一家十幾口人的吃食,夫家的公婆叔伯雖都是鄉野出身,但一個個挑嘴得很,這樣的誇贊她是不曾聽過的,多是對她的挑剔不滿。
“你瞧瞧,我怎麼說的,你這手藝就不該埋沒了。”
“我聽幹娘的。”
王婆覺着這陳三娘哪哪都好,就是有些太本分了,哪怕做了十分差事也隻敢認個五分功,若遇上壞心眼的吃準了她這性子,怕是要被拆骨扒皮分食幹淨。
晚些時候,王婆又帶着新出鍋的棗糕給銀鋪送去,姚晁已将首飾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