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郎激動地扯着嗓子大嚷,氣憤的模樣看起來滑稽得很,更惹得看熱鬧的百姓哄堂大笑。
“本官判案講證據,武大郎你拿不出證據來,休得在此胡鬧!”
武大郎确實也再拿不出什麼證據,可叫他就這樣放棄也做不到,既他捏着潘金蓮的身契,這女人他是要定了,既張大戶将人許給了他,那她就休想逃脫,她瞧不上他沒關系,他有法子叫她往後隻能跟着他。
“小的與此女已有夫妻之實,這什麼證據不證據,她都是我武大郎的娘子!”
武大郎此言一出,前一刻還鬧哄哄的公堂,落針可聞。
武大郎迎上衆人震驚的面色,臉上露出了一絲得意,他不笨,知道這麼天大的好事怎會平白便宜了自己,那張大戶說這潘金蓮平日勾三搭四,明顯就不是什麼清白身,這叫她哪還能再矢口否認。
“武大郎,信不信我抽死你!”
王婆捋起袖子就要上前去抽武大郎幾個大耳瓜子,卻被鄭縣令一闆驚堂木喝退“王氏退下!”
王婆是真沒想到武大郎如此可惡,凡間将女子名節視得比性命重,她在地府見過不少女子為名節所困枉送性命,對此她雖覺得不可理喻,但也明白此事于凡人女子是何等重要。
這武大郎為了得到潘金蓮還真是手段惡心。
不光是王婆,在場衆人也被武大郎這番給驚住了,因為當世之下女子名節乃被視為極其嚴肅且鄭重的話題,武大郎這般,若此女無法證明武大郎撒謊名節必然受損,若武大郎所言不假即便此女并非潘金蓮也被迫蹚上了這渾水……
潘金蓮聞此污蔑,腦中嗡嗡作響,緊跟着掩面大哭起來。
潘金蓮哭,哭她甯死不從守住的名節,眼前竟就這樣輕而易舉的被人污損,還這樣衆目睽睽的宣說,讓她遭人議論……此刻潘金蓮心中萬分委屈,又萬分悲憤,這樣的羞辱讓她生出了死心。
死,是她在張大戶府上最難捱時都不曾想過的念頭,但此刻卻像猛獸一樣在她心頭沖撞。
“武大郎,我就是下地獄也不會放過你!”潘金蓮眸光凜然,說罷一頭就朝那撞上公堂上的木柱撞去。
王婆未來得及拉住她,隻趕得上接住撞暈過去的潘金蓮,一面掐着潘金蓮的人中,一面嘴裡嘀咕“你傻啊,就算是下地獄也得帶上這惡人啊!”
說完這話王婆才意識到,故事裡的潘金蓮許就是帶着必死之心去做的那些事,她像個瘋狂賭徒,賭赢了脫離武大郎過那紙醉金迷的日子,賭輸了就拉着那些觊觎她啖食她血肉的人一起下地獄。
賈婆子也急忙上前來,從袖裡掏出一個鼻壺給潘金蓮聞,臉上滿是擔憂。
“武大郎你可是要将人逼死呀。”
“怎可随便拿女子名節說事,惹她遭人非議。”
武大郎也被潘金蓮方才舉動吓壞了,可聽周圍的人指責又恨起她來,恨她甯願死都不要屈從于自己,這何嘗不是對他的羞辱?
“你們站着說話不腰疼,又不是你們家裡娘子跑了!”
“武大郎你這副模樣又窮酸,莫說是那大戶出身的貌美婢女,尋常哪家女子又能瞧上你?”
“肅靜!肅靜!”鄭縣令接連拍着驚堂木,深知這本就是樁強行婚配的怨事,不管此女是否是潘金蓮,真正的潘金蓮如今又身在何處,碰上武大郎都委實是她們的不幸。
過了一會兒,潘金蓮終于醒來了,衆人也都松了一口氣。
鄭縣令覺得此案确實也沒再往下審的必要,揚起驚堂木正要退堂,卻聽潘金蓮道:
“小女願當堂驗身以證清白。”
雖說這世道之下對女子名節頗為嚴苛,可當堂驗身也被視為對女子的侮辱與不尊重,若非極端惡劣的案件是不主張的,一貫都是默認未出閨閣女子均是貞潔自持。
鄭縣令有顧慮,思來想去,提筆交予衙差去後院請自己夫人前來。
沒多久,縣令夫人來了,身後還帶着兩個婆子。
縣令夫人年輕端莊,她帶着潘金蓮去了後堂,一陣等待後,縣令夫人将結果附耳告知鄭縣令。
“武大郎你信口雌黃,污人女子名節,擾亂公堂,罰十二大闆!”
沒等武大郎反應過來,人已經被拖到一邊按下去打闆子。
賈婆子眼可見的松了一口氣。
王婆也是。
看着武大郎被打闆子,最害怕的人是畢四,心想着若不是剛剛早早認了,此刻這闆子怕也有自己一份。
其後,鄭縣令宣布退堂,衆人也紛紛散了,各回各家。
唯有被打了闆子的武大郎被扔在縣衙門口,動彈不得……郓哥今日也來了,見到被打得動彈不得的武大郎也吓壞了,也忍不住同情起武大郎來。
又想着若不是自己堅稱不識潘金蓮,武大郎許不會遭此一劫,心裡也對武大郎生出幾分歉疚來,忙喊了騾車親自将武大郎送回家。
縣衙後堂,鄭縣令得閑又翻起了手中書卷,縣令夫人在旁為他斟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