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你今日可又給我出了難題。”
縣令站起接過自家夫人遞來的茶,又扶着她坐下“得虧夫人與我默契,不然今日此事怕是難了。”
“誰能想到我們鄭縣令如此‘徇私枉法’……”縣令夫人笑着調侃。
“夫人這話說的……什麼私?莫非還是因那女子與夫人同名的‘私’?”
“大郎,你早知那女子就是潘金蓮了?”
鄭縣令搖搖頭,道“此事仍是疑點頗多但……不管她是不是潘金蓮,都是個可憐人,被武大郎攀扯上乃是無妄之災,我本無意插手可見她尋死……何不給她一條生路。夫人,今日之事就你我二人知曉便好。”
“自然,那武大郎也着實可恨。”
“确實可恨,他拿捏着身契确實能做主潘金蓮,但他萬不該這般公然拿捏女子名節耍威風,把自己從苦主變成了卑劣小人。”
“我倒覺着他本就是個卑劣小人,不過是未得權勢,不得已做個老實人樣子,真叫他得勢……你瞧瞧,他拿着一紙身契就狂成什麼樣子,還想出如此龌龊逼人的法子,若真得了潘金蓮指不定如何磋磨她。”
另一邊,王婆與潘金蓮也回了茶坊。
回來的路上王婆還帶着潘金蓮去醫館看了傷,大夫說撞得不輕但理當沒有大礙,可眼下人剛進門就暈了過去,王婆正打算再去請大夫來瞧瞧,宣稱出遠門的祝神婆來了,祝神婆走江湖多年也懂些醫術,上來就給潘金蓮把脈。
“沒大礙,就是一直緊繃着的那股勁兒洩了,睡一覺就沒事了。”
“什麼意思?”
“心神俱疲,累了。”
兩人趕緊将潘金蓮送去樓上歇着,而後祝神婆拉着王婆打聽起來。
“事情怎麼樣了?”
那日王婆料到武大郎要去報官,就叫陳三娘先一步尋了祝神婆,祝神婆立馬趕去了義莊上與鄒氏母女通氣,這才有了前幾日公堂上鄒氏母女的相幫。
接着王婆又與祝神婆說了今日公堂上的事“雖說一切順利但我覺着……”
“你不要覺着了,都是好心人。”
“好心人?”王婆不敢輕信,也并非是她戒心重,而是她清楚這裡會發生的悲劇“對了,那縣令爺……”
“縣令爺啊……鄭大郎啊,當年那還是我接生的。”祝神婆得意地炫耀起這段善緣來“要說這鄭家大郎鄭植也是有些運道在身上,年少家貧在甄知州府上做工,知州見他品行正直又頭腦聰明,便資助他讀書考功名,考中進士後迎娶了甄知州的千金甄金蓮,也就是現在的縣令夫人。”
鄭大郎。
甄金蓮。
大郎與金蓮。
想起今日縣令夫婦二人般配的模樣,王婆愈發覺得潘金蓮命途坎坷,都是金蓮,都遇上了大郎,卻是截然不同的兩般模樣。
“我瞅這事算是暫時了了,但這往後你如何打算?”
“我本打算将她送走,遠離了這是非地改名換姓,但她孤身一人……回頭問問她自個兒吧,願意留下我這也不缺她一口吃的。”
“這事可算你欠我一個大人情。”
“是是是,大人情,對了……你說那縣令不會也打着什麼歪主意吧?”
祝神婆一笑,故作玄虛叨念起來“這世人所見、所聞、所以為的其實都不過是一葉障目下的偏見,說事的人想讓你知道什麼就會說什麼,而并不會去說你想知道的……”
此時此刻,陽谷縣外,騾車搖搖晃晃出了縣城,一路往着清河縣方向去。
趕車的車夫坐在前,張大戶府上的賈婆子與畢四坐在後,一路上畢四讨好着賈婆子,希望她回去後幫忙遮掩,不要據實禀告自己在陽谷縣的事,賈婆子嘴上敷衍應着實際不然。
“小心咯,前面路陡可坐穩咯!”車夫趕着車提醒道。
陽谷縣與清河縣間有一段路頗為崎岖,且臨着陡峭的崖邊,前一陣因山石流壞了兩地間的官道,如今往返兩縣若不繞行别處更遠的官道,就必經這段路。
不過天氣晴好時倒也無妨,是以大多時候百姓都還是會選走這段路。
然而這頭車夫的話音剛落,就聽身後一聲驚叫,是賈婆子在大喊“不好啦,人掉下去了!”
車夫趕緊停了騾車,扭頭一看,果然少了一人。
“我沿這路下去瞧瞧。”車夫跳下車來,急忙忙去尋人蹤迹。
賈婆子跟着下車走到崖邊,看着腳下的深不見底露出一抹笑容“該死的東西,就你也敢打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