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聽到了,他又要典了你換錢。”
“我才剛回來他就打這主意了,但如今縣令爺管得的嚴。”胡貞娘打開油紙包塞了一顆蜜餞到嘴裡,蜜餞原本的甜與淚水苦鹹混在一起讓她嘗不出味道來。
“這狗東西……”
“王婆,我不想活了,也沒臉活下去了。”胡貞娘滿臉淚痕道。
“說這話幹什麼,他們那不要臉的都活得好好的,你不該比他們活得更好。”王婆握住胡貞娘的手,說着給她鼓勁的話。
“叫他忘了我,好好把孩子養大。”
見過胡貞娘回去的路上,王婆越想越氣,啖食胡氏血肉的葛家父子憑什麼,憑着男人可以做主娶回來的妻子,憑着孩子可以理所應當的索取母親?
這事她管定了!
王婆回去就找上了陶三,将胡貞娘的事情告知了他,聽說葛家又要典了胡貞娘是又氣又急,扭頭進屋取了兩貫錢塞到王婆手裡。
“王婆,我爹娘斷不得湯藥你是知道的,眼下我手頭也隻有這些錢,妞兒還小但也虧不得她……”
“你這是什麼意思?”
“王婆,我想再典了貞娘回來。”
王婆知道陶三的意思,是怕胡貞娘再被典賣去别家受罪,但也生氣“你們還真都不把她當個人!”
陶三羞愧地低下頭,喃喃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
“你能典一次兩次,之後呢?她就像個物件在這裡來來回回,在你這裡她隻是個生孩子的工具,在葛家她又隻是個可以換錢的物件。”王婆把錢還給了陶三。
陶三看着手裡的錢,怔愣着,突然道“王婆,我想娶她做妻。”
“你為什麼典妻?”
“不想累得妻子與我受苦……”
“這兩年我看貞娘跟着你就沒受苦,在葛家飯都吃不飽的她,你做工到半夜攢了錢給她買蜜餞吃,你爹娘也沒有看不起她,貞娘都與我說了。你這麼多年不娶妻是怕人跟着你受苦,可苦不隻是短了吃穿……你好好想,全想清楚了再來找我。”
王婆回了茶坊,茶坊今日挂上了賣面的招牌,生意比往日更好。
王婆一回來也趕緊幫着張羅生意,晚上盤賬時一算,今日光這面就賣出了近一百文,原本這茶坊每日營收也就一百多文,但這賣面确實累人,久了身體會累着。
“幹娘,這做買賣哪有不累的,從前您一個人張羅着茶坊裡外所有的事,都沒喊上一句累。”
是啊,王婆覺得原身确實也不容易,雖然幹了不少缺德勾當,但也真是一點沒閑着,什麼活兒都接都幹,若是這世道給女子的路更寬一些,原身王婆估計能在正道上成一番大事。
原身難道不知道那些缺德事都有風險嗎?
真壞到為了錢什麼都可以不顧嗎?
命都沒了要錢作甚這個道理她一個精明婆子會不懂?
“三娘姐姐,明日供什麼?”潘金蓮取了門口的招牌擦掉準備重新寫。
“六姐兒,你識不少字吧?”
“一些吧,虎妞那本《千字文》大半都認得。”
“姨姨厲害,還會教虎妞,但最厲害的還是阿婆,都認得。”
“六姐兒,你給裁縫鋪做的針線也拿我瞧瞧。”
潘金蓮去樓上取了剛繡好的羅帕,羅帕上的細繡蘭花栩栩如生,且羅帕與棉麻帕也不一樣,價格貴上許多,一看就是不會交給粗手藝人的。
繡活兒的功底也不是一日兩日,眼前這個潘金蓮與夢裡的那個确實有些對不上。
“都早些睡吧,你們明一早不還要去早市集,從匣子裡多取些錢,買隻雞回來炖。”
“再買些綠豆,熬些綠豆湯吃,去去暑氣。”
“蜜餞也缺了,得再買些回來,不若我們回頭試試自己做?”
翌日,陳三娘與潘金蓮早早就出門去市集采買,還在市集碰上了姚晁,回來路上姚晁幫着她們拿了不少東西。
二人一回來就瞧見了茶坊門口杵着的陶三,陶三眼可見的憔悴,像是一晚沒睡。
“我來尋王婆。”
“這時辰我娘還睡着。”
“那我再等等。”
“進去等吧。”陳三娘開了門讓陶三先進去坐着。
王婆總是到開飯才起來,今日也不例外,剛走出來就看見了茶坊裡坐着的陶三。
陶三看見王婆,蹭地一下站起來,道“王婆,我想清楚了,我要娶她為妻!”
“聲兒小點,我耳朵好使。”
這時潘金蓮端着吃食走出來。
王婆看了一眼陶三,道“留下來吃點嗎?”
“不了不了,我接了壽張縣的活兒得馬上走了,這事就拜托王婆了。”陶三向王婆拱手作了一禮,而後匆匆離去。
吃過朝食,潘金蓮給門口挂了新招牌,虎妞還在下頭畫了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