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第二日便去了縣衙上任,上任是其一,其二便是打聽武大郎那樁案子。
武松雖不懷疑自家哥哥所說,但他在外闖蕩多年也不會全憑義氣做事,一番下來,武松打聽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尤其是那公堂上發生的種種。
“武都頭,此案由大人親審,早已了結,更是母女團聚一家和睦的佳話……”
“是了是了,應就是鬧了誤會。”武松知衙官是在提點自己,滿口應下。
“有武都頭這麼個弟弟,家裡兄長還怕找不着婆娘嗎?早是今時不同往日了。”
武松覺得這話在理,左右不過是個婆娘,他給自家哥哥再找個就是,沒必要因此得罪縣令,更何況哪怕是換了他作審官,面對這樣一樁案子,他也不會偏袒那無憑無據的一方。
武松将事情想通了,心裡頭也沒了疙瘩,隻想着之後如何當好這都頭,好好過一陣安生日子。
晚上回家後,武松與武大郎講明白了其中道理,武大郎也欣然接受了武松的勸說——其實他早已接受了事實,隻是這段日子苦于無人傾訴悶在心裡,昨日把話說與至親之人訴說過心裡也通暢了。
武松的歸來并沒有影響王婆這頭,茶坊每日照常經營着,武大郎如往常一樣每天會挑着擔子從茶坊門前過,王婆瞧着,發現這武大郎是愈發顯了精神,不似從前那般總顯着疲憊與畏首畏尾。
也是,有武松給武大郎撐腰,這陽谷縣的人自然都要比過往高看他一些,就連從前那些愛嘲弄他的閑漢也都閉嘴了。
這一日,武大郎去郓哥家裡探望,郓哥家中父子倆相依為命,在縣裡偏僻處租住一間瓦房。
郓哥在家也聽說了武松的事,即便卧床休養,也撐着重傷的身子與武大郎奉承起來,更又故意提起潘金蓮的事。
這幾日,郓哥越想越覺得西門慶遭人暗算并不是簡單的劫财,他分明将陳三娘引去了那裡,他甚至懷疑人就是陳三娘所傷,那錢袋子也是他們構陷他的。
是他們,是他們害他平白遭了冤屈,可他又無法明說自己與西門慶的勾當将事往陳三娘身上引,這可叫他憋屈得很。
“大郎哥哥,如今二哥哥回來又做了都頭,你可叫他與你讨回公道。”
“什麼公道?”
“自是讨回王婆他們害你挨闆子的公道。”
“都過去了。”武大郎如今已不想這些,他雖腦子不太靈光可也不傻,眼下自己弟弟當着都頭既有幾貫的月錢他也有了人撐腰,他是瘋了才會去得罪縣令。
“大郎哥哥,這莫大的冤屈你如何忍得,街上人怎麼笑話你的你聽不到嗎?”
武大郎覺得而今大家變了就好,他遭白眼也不是一兩日了,郓哥背地裡不也與人說些消遣他的話,他要真計較……想到這些,又見郓哥今日一直挑唆自己去讓弟弟讨公道,武大郎突然覺得他并非懷的什麼好意。
“莫說了,你還是好好養傷吧。”
郓哥還是不甘心,繼續道“那王婆心思壞得很,這些年喪天良的勾搭可還做得少,撮合寡婦與人勾搭,幫着典妻賣女,黑心得很,别瞧她收了陳三娘她們作女兒,可到頭來還不是要将她們賣給男人,與那老鸨有何不同,近日西門大官人可是常去那茶坊……”
武大郎認識王婆也十來年了,确實是個厲害婆子,名聲也不算好,從前他确實不敢招惹,不過除了潘金蓮這事王婆作為街坊從沒為難過他,潘金蓮那事……他隻當是自己做了場夢,他既得了妝奁也算是扯平了。
“怎樣都與我無關,我又不做那英雄。”
“大郎哥哥,你當真咽得下這口氣那就算我多事,我也是為你鳴不平,你如今有人撐腰也不願讨公道,那我也不多費口舌勸你了。”
武大郎覺得郓哥這話難聽,把什麼說的好似都是他的過錯一般。
從郓哥家出來,武大郎懷着一腔委屈挑着擔子回了家,武松從衙門回來見兄長悶悶不樂,以為是有人欺負了他,武大郎支支吾吾說起了今日去探望郓哥的事。
武松聽了也很生氣“哥哥,往後莫與這人來往,小小年紀心思不正,這般挑唆着旁人生事。”
“你莫這樣說……”
“我看他是與那王婆有怨,想利用我兄弟二人。”武松大碗喝酒又給武大郎夾肉吃“哥哥吃肉,往後我們兄弟把日子過好就是,我瞧陽谷縣衙門不似其他地方的官衙,行事規矩得很,可見這縣令爺也是治理有方。”
“自這鄭縣令上任後這兩年日子是好過些了。”
“我與哥哥說的娶親之事,哥哥自己可有想法?”
“其實……我有相看上的……相看上的小娘子……”
“是哪家的小娘子?”
“是……是那張家娘子,從前她常來我這買炊餅,為人和和氣氣,還會對我笑……從前我是不敢想的,可去年尾她生了一場大病,人變得癡傻起來,聽說家裡人還将她拴了起來,她雖癡傻可從前便是個好人,我也不計較她這般……”
武松聽着點頭,但眉頭卻是皺得緊緊的,他知曉以自家哥哥的條件是難娶到好條件的小娘子,但娶個癡傻回來,他光聽着就不得勁,但武松嘴上還是應了。
“明日我就托媒人給哥哥問問。”
隔日,武松就向人打聽了縣裡哪個媒婆靠譜,而後找上了洪媒婆,洪媒婆對這些事了若指掌,也樂得促成,隻要媒人錢到位,但唯恐武松事後遷怒,還是把實事都說了。
“那張家小娘子閨名惠蘭,模樣周正手腳勤快,可她這病吧……唉,她從前有個相好的書生,做工供那書生讀書,誰知去年那書生趕考不複回,隻托人送了一封書信與她斷絕關系……她受了刺激便成了今日這般。”
“這等薄情寡性的男人實在可惡!”
“家裡嫌她瘋癫又恐她出門去遇着惡人,便用鐵鍊将她拴在屋裡,本也打算将她嫁了,省了家裡一副碗筷,可這癡傻的……能出錢娶妻的自不會娶這麼個回去,沒錢的你說這也不能倒貼……這一日日下去也不是個事,就怕家裡頭啊……”
“怎麼?”
“将人賣到那肮髒地方去,全當人死了。”
“豈有此理!”
武松本是不滿自家哥哥要尋個癡傻的作婆娘,可聽了這張家娘子的遭遇,他又覺得不該坐視不理,即便親事不成,他也想要相幫一二,絕不能讓這樣苦命的女子落得更凄苦。
武松回去便将事情都與武大郎說了,武大郎聽了,決意要娶這張家娘子,要救她,要幫她。
“她從前就就待我和氣,想來也并不厭惡我,我生得這副樣子又哪有小娘子願真心嫁我,弟弟你知道哥哥人老實,娶個太聰明的回來怕是還要遭欺負。”
“可她癡傻往後還得勞你照看。”武松覺得還是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