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谷縣縣衙,後堂。
池嵩回來後,立即将調查結果告知自家兄長,鄭縣令聽後渾不在意,而今西門慶已除便是最好的結果。
“眼下西門慶雖已被殺,可他生前所犯之事仍得清算,你這些日子尋來證據我已看過,不日我将遣人遞上州府衙門,東平府太守是我的恩師,相信他定會秉公辦理給陽谷縣百姓一個交代。”
“哥哥,我覺得西門慶的死有蹊跷。”
“西門慶的仇家頗多,早年他為霸占府上仆人妻子将人亂棍打死,甚至為奪人妻子與家财将人下毒害死,府上許多女子也都是為他脅迫……這樣的人有人趁亂添一把火也不稀奇。”
“仵作說西門慶是死于火勢而非傷重,能起那樣的火勢也并非随意點燃一兩處就可以做到的,說明兇手早已籌謀許久。”
“你不該如此想,若非西門慶傷重,許是根本不會葬身火場呢?這些日我與武松也有接觸,他是個豪傑,可那武大郎虐待張氏之事你也是親眼所見……他唯親是重,放縱親人行兇無度,是我看走眼了。”
“……也隻能說人無完人吧。”
一轉眼,半個月過去。
張惠蘭在王婆的茶坊住下,白日在竈房裡給陳三娘打下手,看上去與尋常人無異,幾次家裡來人要接她回去,都被她搬起凳子就砸。
幾番下來,家裡也就放棄了要接她回去的念頭,隻好将又談好的親事給退了。
這一日夜裡,潘金蓮正要關茶坊的門,池嵩突然出現在門口吓了她一跳,與他同來的還有另一個年輕男子,手上還拄着拐杖。
“惠蘭!”那男子看見從後院走出的張惠蘭,激動喚道。
張惠蘭聞聲先是一愣,再是遲疑地朝那關了半邊的門口瞧去,确定沒有看錯後,含着熱淚迎上前去,那男子也拄着拐杖朝她跑來,兩人相擁而泣。
“惠蘭,我差點以為再見不到你了。”
“呂郎,我就知道你會回來。”
“惠蘭,我考中舉人了!”
王婆與陳三娘在竈房聽見聲音,也趕緊出來,見到的便是這有情人曆經苦難後重逢的一幕。
池嵩走進茶坊,幫着潘金蓮關了門,潘金蓮看他動作利索的樣子,也就随他去了。
“去年放榜之後我正要回陽谷縣,誰知路上遇着歹人,幸好被路過的镖局恩人所救,可是因為傷重昏迷了好幾個月,待我醒來仍是口不能言手不能動……”男子嗓音粗啞地說着自己消失多時的原由。
王婆與潘金蓮皆是警惕的并不輕信,直到池嵩開口為他證明。
“确是如此,那镖局的二當家我也正巧認識。”
“你久不歸,家裡僞造你與我斷交的書信,我不信,你的字我最是清楚不過了……可他們仍是不罷休逼我嫁人,我便裝瘋賣傻還撕毀了自己的戶帖,月前他們将我嫁給了那武大郎,那武大郎過往瞧着老實,誰知人面獸心得很,見我反抗便也學着家裡用鐵鍊将我拴着,若不是王婆與六姐兒她們……我早就叫他們給磋磨死了。”張惠蘭說着說着哭了起來。
男子趕緊拉着張惠蘭手寬慰她“惠蘭,而今我中了舉人,我們離開這陽谷縣重新開始。”
“對,如果你願意。”池嵩從懷裡取出戶帖“你的女戶。”
“都頭大人……”
“你們可别到處亂說,叫我丢了差事可就麻煩了。”
王婆等人都知池嵩是縣令的弟弟,張惠蘭二人卻不知,發誓絕不外傳。
王婆靠過來故意将手搭在了二人交疊的手上,緊接着,她看到了二人的未來——衣食無憂,恩愛白首。
“你們若是想好了就趕緊走,免得夜長夢多。”
“可我這一離開若是家裡找上門,或是出了閑言碎語你們……”
“惠蘭姐姐你就先回家一趟,然後再在家裡不見嘛。”潘金蓮已經想到了主意。
“還是我們六姐兒點子多。”
第二日,王婆将張惠蘭送回了張家,還假稱茶坊也是小買賣,實在多養這一口也費勁。
張家人見張惠蘭回來也沒鬧,高高興興接受了,可是人才回來不到一個時辰就又不見了,他們尋遍了附近都沒有找到,甚至還又找到了王婆那裡。
張家人還找去了武大郎家裡,武大郎家裡而今沒人,也早已被搬空,氣得張家人隻好去縣衙報官。
張家人走了,王婆進了竈房幫忙,今日陳三娘與姚晁帶孩子去趕集,竈房裡隻留了會燒水的潘金蓮,見王婆進來,潘金蓮從袖子裡掏出一張身契。
王婆一把拿過身契,丢進了火裡,兩人看着那身契一點點燒成灰燼,臉上都露出了笑容。
查抄西門慶府的官令很快也來了。
西門慶府上的家财被查抄了大半去,查抄的家财将在清點登記後返還給苦主,其中獨孤家就占了六七成,這是獨孤雁早就料到的,因為證據許多也是她提供的。
一夕之間,西門府門庭落敗。
這幾日,吳氏眼睜睜看着府裡被搬空,内心卻是前所未有的平靜,還在孝中的她身披素服,内裡露出的衣襟卻是鮮豔豔的紅,其實這一天她也等了許久。
孤獨雁珠寶光氣地走來,吳氏看着她,露出一個笑容。
“這宅子可賣得出去?”
“已經有人買了。”
“往後什麼打算?”
“自然是立個貞節牌坊一起把日子過下去,她們大多與我一樣,已無處可去。”
“沒男人又有錢的日子好過的很。”
“你說這就是因果報應吧?來得這樣巧,好像刻意一般。”吳氏如今還覺得西門慶的死就一場夢。
西門慶的事了了,王婆算是徹底清閑了下來,時間一晃也到了秋日。
秋日裡,清河縣與陽谷縣開始二縣共治,鄭縣令成了兩縣之父母官。
同月,縣衙貼出一紙告示,縣衙放賣陽谷縣至清河縣段土地,有良田、山地、河灘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