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厭凝神觀摩着台上的比試,千年前她距離入仙明明僅一步之遙,然而一直也未能摸到入仙的門檻。
試仙的比試持續了一整天,待她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的時候,月已上中梢,她看了眼周遭無人,正準備跳下去。正對上季衡的笑眼,他仰頭望着她,提溜着一小壺清香的果酒。
“師尊,山下今日熱鬧的很,徒兒順道買了壺酒回來。這家酒賣的甚好,師尊可要嘗嘗。”
季厭嗅了嗅酒香,果酒不烈,更多的是甜香,隻是飲上一些并不醉人。
月光清朗,伴着點點星光,院中的桌上狼藉一片。
季衡搖了搖酒壺,壺中酒未竟,季厭已經倒在桌上酣睡過去。
他施法讓她睡的更沉了一些,之後将人抱入了内室。
片刻後,一個白衣老者出現在了寄風谷。
“她身上是被人中了蠱嗎?”
老者一邊把着季厭的脈象,點了點頭道,“是蠱,好在這靈蠱不強勁,目前對于她并沒有什麼影響。不過若是想解,需得費一番功夫。”
季衡心中暗暗的松了口氣,“隻要有辦法能解便好,若是需要什麼我立即安排人去尋。”
老者道,“你們去一趟息诏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個人,他是長離神女的後人。這個東西可以幫你們找到他。”
老者遞給季衡一個青銅制的小物件,瞧着像是一個鈴铛的模樣,但裡面空空蕩蕩的,發不出一丁點兒聲音。
床上的季厭沉睡中皺起了眉,過了會兒冷汗如瀑,臉色也蒼白起來。
老者急忙上前又探了遍脈象,搖了搖頭對季衡道,“無事,隻是做噩夢了。”
季衡一顆心剛剛險些跳出來,老者很少見到他如此緊張慌亂的樣子,看了眼他,示意他跟自己出去。
他歎了口氣,有些猶豫還是開了口,“她雖然醒過來了,但是魂魄仍然有缺失,你有發現她有什麼和以往不一樣的地方嗎?”
季衡凝神細想了會兒,搖了搖頭。
“那就怪了,若是仙魔大戰導緻的神魂具碎,散失了部分神魂沒有找到,那她醒後即便不性格大變,也會言行有異,斷不會出現和以前一模一樣的情況。除非……”
老者擰眉思量着,不一會兒又道,“罷了,你們先解決靈蠱的問題,魂魄的事情我還需要再查一查,這段時間繼續給她用魂草養着吧。”
老者來時匆匆,去時也匆匆。
季衡倚靠在季厭床邊,看着床上的人似乎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之中。
他試着給她輸入靈力,卻毫無作用,隻能看着她在夢魇中掙紮。
季厭很久沒有夢見他了,那酒意似乎将她内心深處最為懼怕的東西再次激了出來。
她在黑漆漆的深林中奔逃,那裡看不清前方,也沒有路,身後仿佛有惡鬼侵襲,而她攥着一把血淋淋的匕首不知去往何方。
季厭在夢境中陷得深,輾轉掙紮中醒來已是白日,她疲累極了,卻是不願再睡,拖着疲憊的身子去往試仙的場地。
院中桌上的酒還未來得及收走,季厭瞥了眼,将它納到了乾坤袋中。
這麼多年了,她還是困在這個記憶裡,走不出來。
她剛到千山門沒多久的時候,便時常被這記憶纏的睡不着,于是她習慣了借酒入眠。
好在她酒量淺,随便喝點便腦袋便開始昏沉,喝完一壇睜眼便隻看得到白日,閉眼便隻見黑夜,倒是讓她睡過幾日好覺……或者說,昏了幾日。
季厭直到坐到了樹上還在胡亂想着,忽然台上的争鬥引起了她的注意。
正在比試的其中一個是千山書院的弟子,一身素淨的勁裝,另一個白紗蒙面,似乎說是嶼國蓬萊弟子。
二人已在台上膠着多時,此刻蒙面男子以傘為器,一步步将書院弟子逼至擂台邊緣,眼看便要将他擊落,然而卻不得寸進。
一柄黑色長劍抵住青傘的同時,滔天劍意凝成狂浪在背後席向蒙面男子。
他折轉方向以傘作擋,在巨浪之下連連後退,未能撐住幾息,便被擊飛出擂台。
“承讓。”那弟子收了劍,氣息因為過度使用靈力有些不穩,他朝着台下蒙面男子抱拳,又轉身抹去嘴角忽然溢出的鮮血,朝着上首季衡的方向恭敬地拱手。
圍觀之人争論不休,人聲鼎沸,一是歎服于那弟子在比試中忽然的頓悟,一是對于他的這般洶湧的劍意存疑,直到青衣宣布結果,衆人才逐漸平靜下來。
最後隻剩一句驚歎,少年天才,驚才絕豔。
那個少年确實很聰明,自知與對方實力相當,很早便開始布局。将那蒙面男子一步步誘入自己的陷阱之中,再一舉擊潰。
常人不會有這種心性,也不會有将自己置之險地而後生的魄力,若是隻看這場比試,他倒是個修行的好苗子。
季厭覺得有興趣,多瞧了那弟子幾眼,不經意間看到了同樣看着他的周長赢。
周長赢姿勢散漫,倚靠在座位上。他素來興緻缺缺,此刻眼神卻跟着那弟子走動,手中不知在把玩着什麼,半掩在袖中。
他身旁的男子忽然對他說了什麼,他偏了偏頭,袖中的物件不經意漏出一抹金色,很快又被寬大的衣袖遮住。
上午的比試很快結束,中午衆人修整一番後,開始下午的比試。
季厭卻陡然感覺到一陣胸悶,她倚靠着樹幹休息了會兒,片刻後又平靜了下來。
她内視靈識,沒有發現任何異樣。這讓她有種不好的猜想,她體内的蠱好像被人驅動了。禦蠱之人并沒有其他的動作,似乎隻是無意識地影響到了她。
又或者,書院中并不止她一人被下了蠱,那人想要禦蠱,卻誤打誤撞動了她體内的蠱。
那人距離她的距離不會太遠,隻能是如今在書院的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