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嶼國公主,為何要我去救那息诏國主?莫非,你并非真正的泠月公主?”
周白商沒有回答,似乎是默認了這個猜測。
這個年紀,有能力從聖宮取出聖物玉蠱,還對息诏國主如此挂念之人,恐怕隻能是息诏國主姜挽雲孿生的妹妹姜攬玉。
季厭沒有看她,繼續又道,“千年才成一蠱,用來賭我會不會醒,醒了之後會不會如你所願去救息诏國主,你的賭注未免下的有些大了。”
周白商恭敬道,“仙尊千年前救世,息诏千萬子民亦得庇護,感念仙尊恩德,将玉蠱獻于仙尊,息诏不會後悔。”
“既然如此,你又為何以此相挾?”季厭聲音冷淡,眉目卻倏然冷厲一瞬,周身的氣勢不怒自威。
周白商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麼問,她的面色陡然蒼白無比,本就瘦弱的身軀似搖搖欲墜。
但她望着季厭的那雙眼睛卻黝黑又堅定,她道,“……仙尊是如今唯一的破局之法,我隻能如此。”
她此刻很脆弱,季厭覺得她似乎不該如此對她,可她心中又生不起任何波瀾。
她看着周白商的眼神一如即往的沒有多少情緒,即便,她們已相識多日。
她既因玉蠱蘇醒,那便是承了周白商的情,作為交換,她答應周白商的請求并不過分。
“我答應你。”
……
與泠月商議完已是一炷香後,季厭覺得腕間的镯子不知何時變得灼熱燒人。
她匆匆離開書院,回到寄風谷,在院中沒見到人影,然而推開房門的一瞬間,她便被人抱了滿懷。
“師尊今日回來的有些晚,是又去挑聰明的弟子了嗎?”
季衡将頭埋在她頸間,雙手緊緊地箍住了她的腰。
“放肆……阿衡,放開!”
這徒弟的修為如今已比她還高,她輕易掙脫不開,又不想失手傷了他,呵斥的話剛出口,便被季衡又抱緊了些。
也不知道季衡這一激動就喜歡抱人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季厭想了想決定直接說正事。
“我打算明天啟程去息诏,青衣和我一起去,你留在千山……千山還需要你坐鎮。”
季厭說到一半的時候,季衡的動作變得僵硬,她隻能中途找了個更為委婉的措辭,避免刺激到徒弟。
對,坐鎮千山。
仙會還未完全結束,各國使者還在,季衡離了千山,千山易出亂子。
“師尊這麼喜歡诓我?既然師尊覺得我此刻離不了千山,為何不能晚幾日再去?”
季衡聲音有些沉悶,“師尊明知自己體内有蠱,靈力受限,還獨自前往,是置自己性命于不顧?還是,師尊不信我?”
一連串的質問與怨怼砸的季厭有些反應不過來,“你在想些什麼?”
季衡松開了她些許,目光執拗地盯着她。
“師尊上一次不也是這麼做的嗎?師尊當時離開的時候是不是知道自己可能命喪于嗜淵,還執意去以命相博?”
“說來可笑,我竟然在師尊最後那一眼中看到了蒼生。你知道嗎,師尊,這千年來所有人都在誇你,誇栖竹仙尊是如何厲害、仁善、聖德,隻有我一個人,覺得師尊,虛僞自私極了。”
她墜落時,額間銀白竹印在他眼前慢慢熄滅的樣子,成了一個揮之不去的夢魇。
他明明看着那印記在自己不斷輸入靈力時,亮了一瞬,卻最終再也得不到半絲反應。
季衡有些太激動了……積攢壓抑了千年的情緒,在此刻似乎終于再也壓制不住,他便一股腦地傾瀉了出來。
即便如此,他依舊克制着,不敢展露半分憤怒與生氣,隻能将一切藏在委屈與哀怨的控訴之下,膽怯地表達着自己的不甘。
他總是在惴惴不安,擔心着她的離去。
明明已有足夠的實力,但他依舊不敢束縛她,給她半分枷鎖,他的直覺告訴他,沒有任何能捆綁住她,一旦他付諸行動,她哪怕争個魚死網破也要逃走。
季厭似乎愣住了,她無措地望着他的眼淚,片刻後再次選擇了退讓,“對不起……阿衡。”
當年,她看着季衡飛奔過來的身影時,便想說這句,但未曾來得及開口。
她答應過他,要陪在他身邊的。
如今,她看着季衡長高許多的個子,不知是否該抱一抱他,猶豫片刻後還是收回了手。
季衡眼眶微紅,隻盯着季厭一動不動,任眼淚劃過臉頰,配上委屈的神色,顯得尤為可憐。
季厭掙紮了一瞬,再次退讓道,“以後不會了。”
“師尊一人去息诏不安全,過幾日,我陪師尊一起去。”季衡再開口時,聲音裡還帶着隐隐的哭腔。
季厭聞言,明明想反駁的,卻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随着仙會結束,各宗門之人陸續離去,書院一時之間竟顯得有幾分空落落的。
因着查閱靈蠱的事情,季厭這些日子去書院尤為勤快。
她自诩已十分低調,然而不知是何時招惹到了人,去藏書閣的路上總有那麼兩雙眼睛盯着她。
瞧着似乎都是書院的學生,修為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