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不過是工具,換一把武器,我一樣能和你打。”她聽見自己說。
黑衣少年聞言愣了下,看起來似乎更生氣了,“我不和無劍之人打,你,拿劍來,我們再戰!”
“劍嘛,也不是沒有……”
她站起身來,慢悠悠地低着頭好像在地上找着什麼。
此刻,竹林靜谧,唯餘鳥叫蟲鳴。
朗朗月光傾瀉而下,落在未央池中。
透過月色,季厭的目光落在門前一人身上一瞬,又立即移開。
“來!再戰!”
一道銀亮的月華在她手中凝成一柄細劍,被她截取的那段月光在夜色中清朗皎潔,迎上少年的黑色長劍。
這一場比試下來,季厭打的酣暢淋漓,即便是最終落敗,嘴角也帶着笑意。
她眸子亮的驚人,看着黑衣少年握着劍走向伫立在門前的那人。
“前輩。”少年抱拳,對着男子恭敬行禮後轉身離去。
“師尊,他怎麼不打了?”季厭望着少年離去的背影有些疑惑,忍不住走至那人身前問道。
“與你一戰,他已用八成力。剩下二成,已無再戰的必要。”
男子聲音若寒冬碎玉,走的近了,季厭才瞧見他的雙眸。
那雙眸子黝黑深邃,像是一汪暗藏危險的墨湖,将她卷了進去。
……
再睜眼時,魔君的長鐮迎面劈下。
一柄月色細劍在她手中驟現,迎面而來的溫柔并着清冷決絕。
額間不知何時亮起的銀白葉印逐漸隐沒,與此同時,她手中的月華劍光芒愈盛。
吾以月華,斬盡邪魔。
随着月華劍意斬下的瞬間,魔君來不及哀嚎,便化作一縷塵煙被吹散在風中。
周身的靈力被抽空,她坐在地上,輕輕倚靠在後面石壁上休憩。
模糊的視線中,她好像看到了一個許久未見的人。
季厭扯起嘴角笑得有些蒼涼。
……大抵,她是又做夢了。
隻是這個夢過于平靜,平靜到她好似要忘了他們之間的過往。
“張開口。”那人聲音平淡,在她身前微微傾下身體,微涼的手指抵在她唇邊。
一道極為溫和的靈力牽引着體内的蠱蟲而出。
做完這一切,他垂眸又望了她一眼。
那一貫冷漠傲然的眼眸中,季厭隐隐約約看到了一縷憐惜。
季厭唇齒微動,一聲“師尊”微不可察。
黎嶂的步子卻是緩了一步,之後化作雲煙消失不見。
原來是又做夢了嗎……
許久之後,季厭才撐起幾欲散架的身子,緩緩地走向坍塌之中的人。
周長赢躺在石堆上面色蒼白,生死難辯。
季厭勉強探到他的一絲呼吸後,給他輸了幾分靈力。
魔君已除,自此之後,周長赢便隻是周長赢。
他會是那個頭戴玉冠,意氣風發,敢挽雕弓為天下先的少年。
或許,他也會重新成為謝霜記憶中那個哥哥。
她又擡眼看向倒在院外不遠處的沈子青,她仍有呼吸,而且呼吸平穩。
魔君的那一擊似乎并沒有想要她的性命,隻是暫時讓她昏睡過去。
整個東宮靜谧無比,宮人一個個不知去了何處。
鬧出如此大的陣仗,即便有結界遮掩,也不會完全沒有人注意到才是。
季厭正思忖着,耳邊傳來一道正匆忙趕往此處的腳步聲。
訓練有素,行進中有兵甲碰撞的聲響,似乎……是羽林衛。
她将一道靈氣輸入沈子青額間,将人喚醒,囑咐了幾句,便立時離開了東宮。
天色将明,她剛出了瀚京,便碰見了季衡。
他面露焦急,神思有些恍惚。
見到她時,圍着她左看右看,聲音是掩飾不住的擔憂,“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季厭渾身痛的厲害,離開東宮尚未來得及療傷,此刻胸口仍在隐隐作痛。
她隻能盡力平穩着氣息道,“魔君已除。我無礙,你怎麼了?”
“你好像,有些不大對勁。”
季衡思索時眼神有些茫然,片刻後搖了搖頭,“沒什麼,你無事就好。這裡離平湖不遠,我幫你調息片刻。”
平湖是瀚京郊外一處極為平靜的湖泊,這裡離深林近,人迹罕至。
登上附近的小樓,她瞧見了一個非常熟悉的人影,沒想到薄耀期竟然也在此處。
他身前正烹着一壺茶,聽見去而複返的腳步聲,他忍不住道,“發生什麼了?你方才走的那麼急?”
聽不見人答複,他又回過頭來,正望見季厭與季衡二人走上二樓。
季厭一身簡單的青色衣裙,發絲雖已略作整理,但仍有些淩亂。
衣服瞧着似乎是新換的,薄耀期眼尖地在那袖口處瞅見一道血印。
她雖微笑着,唇色卻有些蒼白,“薄院長。”
薄耀期立時站起身來,走上前來,“不敢不敢,仙尊喚我小薄便好。”
說罷,他瞥了眼季衡,“怎麼了這是?”
季衡皺了皺眉,他的腦中一片空白,連自己是怎麼離開平湖的想不起來。
末了,他隻能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