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鼬回到旅店,已是深夜。
白天使用「須佐能乎」的慘痛後果在這一刻徹底向他襲來,他忍着雙眼的不适,去浴室洗漱完便換上了一件幹淨的深色浴衣。在回房的路上他發現流月的房間仍點着燈,而那本被他一回來就随手一放的小說書,依舊安靜地躺在走廊過道的邊桌上。
鼬重新拿起了這本自來也托他轉交的書,不自覺地回想起剛才的談話——
「要麼接受要麼拒絕,你這樣釣着人家算什麼?」
明明聊的話還有許多,可偏偏這句話浮現在了他的腦海裡。他像個迷路的孩子一樣站在昏暗的走廊裡,流月房間的燈光透過他面前的紙門,柔和地照亮了他的略顯疲憊的臉龐,和那雙複雜,充滿猶豫的漆黑眼睛。
鼬就這樣一動不動地出神了好一會兒,待他終于回過神時,他發現他已經敲響了面前的房門:“流月……”
“嗯?請進。”
聽到門對面的回應,鼬遲疑了幾秒,小心地拉開了紙門。
此時的流月正穿着一件淡色的浴衣,款式與他身上的并無差别,估計也是換上了旅店提供的衣服。她正盤腿坐在鋪好的被褥上,手裡拿着一本雜志,心不在焉地随意翻閱着。
“幹嘛站在門口,進來啊。”
見鼬沒有動彈,流月有些好笑地向杵在門口的人招了招手,并拍了拍她面前的一塊榻榻米:“你是不是累了?有什麼話坐下說。”
其實是她自己懶得不想站起來吧?
鼬并未拆穿她,而是順從地進了房間,帶上了門然後慢慢走到了她面前席地而坐。流月則是又随便翻了幾頁雜志,可明顯什麼也沒看進去,所幸将它合上,随手丢到了一旁。
回過頭來時,一本封面格外熟悉的書忽然間被遞到了流月的眼前。
“給。”鼬說,語氣涼飕飕的,聽起來好像有些不情願。
流月默默将視線重新移到了這本書的封面上,在多次确認書名真的是「親熱天堂」後,一時間有點不敢伸手去接——先不說大半夜跑到她房間裡送小黃書這種事有多詭異,這個人還看起來不太樂意的樣子……那幹嘛還要送啊?
“你真的去買了啊……”流月有點不敢相信地說,“我之前隻是随便說說——”
“這本來就是你的。”
“……唉?”
直到這一刻,流月才想起了那本被她遺忘在自來也病房的書。見不得台面的事被抓了個正着,她下意識心裡咯噔了一下,可沒過多久,她又覺得哪裡不對勁:“書為什麼會在你這裡?不對……你是不是背着我去見自來也了?”
聽到這話,鼬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反問:“同樣的問題,不如你先回答?”
“回答什麼?”
見流月一時沒反應過來,鼬便将話重新拆開來細問:“書你是怎麼拿到的?”
“買的。雖然利用了空間做了些暗箱操作,但我是留下了錢的!我沒偷!”
“那簽名呢?”鼬緊接着問,語氣難辨喜怒,但從他幽暗的雙眸中,流月能隐隐感受到他對這件事是在意的,“我記得我說過不要單獨去找自來也。”
“……”
哦。原來鼬是來問罪訓話的。
還是在大半夜。
流月頓時沒好氣地将小說從鼬的手裡抽走,略帶心虛卻努力裝出無所謂的模樣道:“單獨去找他怎麼了?反正也隻是聊聊天。”
“你們聊了什麼?”
“沒聊什麼。”
脫口而出的回答簡直不能更敷衍。鼬沒再接着盤問,但明顯看起來不太高興,流月不敢去看他,隻好強裝鎮定低頭翻書。
翻到内頁,很容易就找到了自來也的簽名。用的似乎是護士用來寫病曆的筆,字迹工整地簽在了紙的正中央,甚至還按她的請求給了to簽。上面除了她的名字和自來也的專屬簽名外,便是一行留給她的話——
「再大的雨,也總有放晴的一天。」
指腹輕輕拂過句尾的标點符号,流月在這行字上停留了許久,卻不太能明白這句話的含義。「雨」總能讓她想到在雨之國和那三個孩子在一起時光,那自來也在這裡提到的雨,又是想拿來比作什麼呢?
或許……是巧合吧?她默想着,心不在焉地随手繼續往後翻了幾頁,小說的内容便一股腦的通過白紙黑字湧現在了她的眼前。
隻是她還未來得及細看,手中的書就被人忽然間抽走了。
流月茫然擡頭,發現眼前這位被她無意間忽略掉的人,看起來比剛才更不高興了。
*
“你把它還給我。”
流月沒有多想,跪坐起身伸手試着去奪,而鼬則是坐直了身子,一手将書舉過了頭頂,讓她壓根夠不着。
“你擅自行動破壞了規則。”鼬不緊不慢地說,“這便是代價。”
如果說沒收小黃書是代價,那麼這忍界第一大反派組織的紀律甚至還沒有忍者學校來的嚴。可流月卻不願就此作罷,畢竟這本好不容易到手的小說書還沒捂熱就被拿走了,她心裡覺得惋惜,隻能嘗試去争取:“有什麼關系,你不也是一個人去見自來也沒告訴我麼?”
說到這,她又忍不住好奇地問:“話說……你去見自來也做什麼?沒發生什麼事吧?你們聊了什麼?”
“沒聊什麼。”
一摸一樣的敷衍回答。這很難不讓流月覺得鼬這是在刻意報複她之前說話的态度。但既然兩邊都破壞了先前的約定,那這不就已經打平了嗎?憑什麼還來沒收她的書?
拿來吧你!
流月終于放棄了像小貓那般搖尾乞憐伸手去夠的動作,直接不管不顧地撲上前去硬搶。
鼬見狀,也不願妥協,用空餘的手攔截着流月防止她近身,卻耐不住她幾乎是耍賴般的推搡拉扯,不一會兒兩人就扭打在了一起,看起來就像兩個打鬧的小孩子。隻是誰都不會因為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動用真格,兩個人甚至都沒有站起來,但由于男性天生更為強壯的體格壓制,導緻流月幾乎沒有任何赢面,至始至終處于下風。
她在多次嘗試卻連書皮都沒摸到後,氣急敗壞地拉着鼬的手臂,腦子一抽,埋頭一口咬了下去。
鼬一驚,呼吸亂了一瞬。
即便流月并沒有太過使力,但右臂傳來的疼痛還是讓鼬下意識地撤回了手。眼看流月剛一松口就緊接着伸手搶書,耐心差不多被磨完了的鼬猛然起身,直接将還沒鬧騰夠的少女一手摁倒在了被褥上。
頭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枕頭上,流月仰面朝上亂了陣腳,隻能一味地掙紮,鼬索性扣住了她的雙腕,順勢将書遠遠地扔到了房間另一側。
“啪”一聲,書本落在榻榻米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流月停止了掙紮,被鼬蠻橫的舉動給震住了。待她反應過來時,雙手早已被交叉鎖在了頭頂,鼬的另一隻手撐在她腰側的被褥上,将她全然籠罩在了他的影子裡,讓她根本無處可逃。
“膽子真大。”鼬終于說道,漆黑的眸子在背着光的陰影中似是一片無底的深淵,“一般遇到這麼不聽話的見習生,早就沒有留下的必要了。”
一聽就像威脅人的話。但鼬的威脅流月早就聽慣了,在這一刻她其實并沒有多害怕,隻是暗暗覺得眼前的人今晚有點奇怪。
“這副表情……”似是看出了流月的想法,鼬的話又是冷了幾分,“是覺得我什麼都不會做?”
帶着仍是輕描淡寫的語氣,鼬微微擡起空餘的手,不輕不重地鉗住了流月的臉頰。